姜恒坐着马车和子侍一起进宫当值。
路上又想起雪梅,觉得甚为有趣,就和子侍说起了话。“听说太太已经将你的亲事给定好了?”
子侍忙不迭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即是定好了,就早些下了聘礼成亲,也省得府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你可紧记你是我的长随,你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若是因为男女之事被人抓住了痛脚,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子侍抿了嘴笑,在马车里给姜恒磕了头。
“等你成了亲,年纪再大些,到时给你个出身,也免得你天天跟着我宫里宫外的来回跑,辛苦无比。”姜恒温言道。
“不辛苦,不辛苦,我要侍候公子一辈子。”子侍咧着嘴,笑得无比灿烂。
……
逸志堂里,雪梅正在为无邪和雨燕的事情烦恼无比。
她先叫了雨燕说话,雨燕听完了她的话,沉默不语。
然后便摇了摇头。
“你真的对子侍无意?”雪梅低声问道。
“无意……”雨燕抿紧了唇,再次坚定着摇头。
雪梅就轻声叹息,挥手令雨燕出去,却生不起叫无邪进来回话的心思。
外屋,无邪正在擦桌子,见到雨燕从内屋出来,手里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只是一直没发觉,自从雨燕进了内屋,她擦的一直是相同的地方。
雨燕站在她的身后,怔忡地看了半晌,张了张嘴想要和姐姐说话,却觉得喉咙里堵得要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转了个身,默默地往屋外走。
听到妹妹掀帘出去,一滴豆大的泪珠自无邪颊间慢慢往下,然后掉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
雨燕直接去找了刘忠媳妇。
“你说啥?”刘忠媳妇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小女儿,只觉得心里痛得要死。
“我不喜欢子侍,从来没有一天喜欢过,您干嘛老把我和他拉在一起?女儿的名节还要不要了?”雨燕仰着头,眼睛用力的眨着,却依旧有一滴不听话的泪水缓缓落下。“其实我姐才是真喜欢子侍,娘干嘛不成全他们俩呢?”
“我……”刘忠媳妇突然明白过来,一把将小女儿搂在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苦命的女儿!”
半个时辰后,刘忠媳妇向雪梅告了假,说要去府外办事。
雪梅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准了。
侧院里,柳紫嫣笑靥如花。
万克弘刚刚到了沧州,给她来了第一封信,告诉她路上的行程以及遇到有趣的事情。
柳紫嫣从来没有接过别人的信件,更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
万克弘在信里细细的嘱咐她,叫她一定要注意身体,说去了姜府数次,每次都听到她身体不好的消息,心里虽然着急却克于礼数不能过问。如今终于有了名份,便以未婚夫婿的身份叫她保重身子,一定要养得白白胖胖的。
也叫她无事时多往他家走动走动,照顾一下他的母亲。
柳紫嫣的心顿时被塞得满满的。
竟是对以后的日子生出几份憧憬来……
万家。
万家只有三间茅草屋,正中一间是安氏居住,东侧是万克弘的书屋兼卧室,西侧平时堆放着几件杂物当做库房。万家贫寒已久,家具也被典当了不少。说是库房,其实就是一间空屋子。万克弘和柳紫嫣的亲事定了之后,万翰林和葛宜人时不时的送钱送物送家具来。那些往日瞧不起安氏的族人们没想到他们这一脉竟然咸鱼翻身,不仅娶了翰林的妹子,万克弘明年也会进国子监读书,一时间对安氏另眼想看了起来,争相过来陪安氏说话。
慢慢的,万家人来人往不断,便有了几分兴旺的样子,虽然是贫寒依旧。
妹喜来了之后,安氏怜悯她,就让她和自己同床而眠。可是妹喜坚持身份,只肯在地上打个地铺。安氏心疼她年纪小受不了地上的寒气,便让她住在西屋里。
妹喜很是勤快,嘴里的话也少。
白天跟着安氏缝缝补补,到饭时便抢着做饭,不叫安氏下手。自从她来了之后,院子里的打扫和各种活计安氏就再也没粘上手,每次她想做活的时候都被妹喜抢着去干。
每个来万家看安氏的族人,见到妹喜都会称赞不休。也在心里羡慕安氏的好福气,不仅娶了一个有钱的媳妇,媳妇娘家还这么体贴,人没嫁过来先送了一个婢子过来侍候安氏。
这半个月来,妹喜的手由细变粗,甚至生起了茧子。
叫安氏心疼不已。
想给妹喜银两补偿一下,可是妹喜的月银直接是在姜府里发的,每月二两。她那几角几钱能抵得什么用?做衣裳和鞋子吧?妹喜来时穿得比她还好!送件首饰?她身上唯一那件拿得出手的送给了柳紫嫣,现在头上只有一根木头簪子……
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补偿妹喜,待她就更加用心。
其实,她待妹喜好,未尝也不是心中有怨。
她的正牌儿媳妇,从万克弘走了后,竟连一句话也没有派人传过,更别说来看她了。
倒是雪梅这个媳妇的娘家人,每隔几天就派几个庄汉来做粗重的活计,同时送来吃食和米面。有时,刘忠媳妇也会过来送衣裳和棉被,顺便会看看家里缺少什么不曾,然后坐着陪安氏说一会话再告辞。
其实安氏并不稀罕钱财,万翰林和雪梅送来的吃食她接受,可是若是送银子和家具之类的,她必是拒绝。
她要的,不过是柳紫嫣那份心罢了!
可是,儿媳妇却连个信儿都没有……
妹喜安慰她,“我家姑娘不是不挂念老安人,只是姑娘自幼就受了很多磨难又没有长辈调教,待人待物有些不足,也想不周全。其实姑娘是想着老安人的,只是脸皮薄,没敢吩咐人过来。姑娘的为人真是挺好,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极为和善。以后姑娘嫁过来,老安人再慢慢的调教就是。”
这话安氏一开始信了,后来有一次妹喜服侍她洗澡时,她在妹喜胳膊上发现了很多拧痕。这些痕迹正由青转淡,由重转轻……
她一看就知,这定是掐的。安氏心疼不已,连声追问到底是谁敢掐妹喜?
“婢子有睡不着的毛病,睡不着就掐自己,一会就能睡着了……”妹喜垂下了眼帘,脸上无喜无悲。
安氏一时间怔住了,握着妹喜的手微微有些抖……
自那一天起,安氏待妹喜如同亲女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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