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磐“刷”的站了起来:“你向人作提起过此物?”
贾琮瘪了瘪嘴:“随口一言,真不是故意的,我是与他顽笑呢、真的是顽笑。”
司徒磐脸愈发黑了,半日才道:“那个案子你还记得么?”
贾琮点点头,将那案子依着自己的立场说了一回,该不提的自然不提,因叹道:“最后都不明不白的。”
司徒磐听罢默然半日,仿佛有所悟,眉头时而拧起时而舒开,忽又迈步在屋里来回踱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停下脚步看着贾琮笑道:“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贾琮摇头似拨浪鼓:“不想、一点都不想!那个……”他小心翼翼的问,“我只随口一言,没带累什么人吧?”
司徒磐道:“没有,你却是帮了圣人一回、保不齐也帮了我一回。你且想想要什么赏赐。”
贾琮面上一喜,旋即摇头:“别了,我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够惹眼的了,天天吃吃喝喝。”
司徒磐想起他这些日子满京城吃的痛快,又笑起来,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贾琮遂又玩了会子告辞回家了。
回府一径去见贾赦,笑道:“爹猜我今儿干什么去了。”
贾赦才与高芒过了一回招,累的倒在藤椅上不动弹,好半日才说:“我管你干什么去了,你这些日子不就是整日吃喝玩乐闲逛去。”
贾琮笑上前扯住他的胳膊道:“琏二哥哥当个从五品的小官当的时间够久了。趁着小侄子出世,让他升个官儿也好。”
“什么!”贾赦立时正坐了起来,指着他,“你小子说清楚!”
高芒忙说:“我且出去歇会子。”抬腿就要走。
贾琮看了看贾赦,贾赦道:“不必,你一道听便是。”
贾琮撇嘴道:“自打高表哥来了,我就失宠了。”贾赦戳了他一手指头。
在他老子面前无须隐瞒,贾琮便一五一十从吴攸打劫到自己与龚鲲信口雌黄全倒了出来。听到他们将劫来的银子命那李县令还百姓的税钱,高芒顿时红了脸。末了贾琮说:“依着周家寻恐龙的日子来看,八成是与王仵作直接联络的。而且他们还行事隐秘,才会将那恐龙传得那般离谱。若肯像我一般光明正大画了图直接送去贤王府就没这么多事儿了。”说的高芒又笑;贾赦方欲瞪他一眼,也笑了。“故此,周延只怕有私结外官之嫌。他身为通政使却私结外官,单这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结交的仵作这等小吏、传递的是京中权贵的辛密阴私,一查定能查出不少好玩的出来。”
贾赦想了想道:“也保不齐他本来便是替圣人办事。”
贾琮笑道:“那更不成了。宫里因为此物以讹传讹乱成一锅粥,我不信圣人当真不知道。保不齐就是他隐匿了情报。”
高芒道:“或许他以为这个不要紧?”
贾赦哼道:“不论要紧不要紧,这个是公器私用,最要不得的。还传去了宫中,惹得圣人后院一团乱麻。周贵人那般猖狂,九成九便是她老子漏了什么底。”他忽然眉头一翻,“这个关你哥哥什么事。”
贾琮道:“我这个功劳不小吧?圣人怎么赏我?”
贾赦怔了片刻忍不住拍案:“说的是!他既不便赏你,我又不在朝中做事,唯有替你哥哥升官了。”
贾琮道:“上回还了国库银子只换得一个虚衔,如今再不来个实在的,爹,咱们不跟他玩了。”
贾赦笑道:“纵然他想玩虚的,你既去寻了贤王出面,想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贤王倒是有几分仗义。”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你跟老太太说过什么没有?怎么她这几日一直试探我,问你可替你大姐姐寻到了婆家?”
贾琮一怔:“哈?没有啊!拿人情换大姐姐出来都是临时起意的。哦,那日南安太妃来,我吹了个牛来着……啊啊啊,老祖宗不会当真了吧?爹你怎么说的?”
贾赦道:“我只说霍煊丧事未了,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肯这会子提这个?少说须得避开几个月。你日后可莫再信口胡说八道,桩桩件件都是你随口一提惹出来的。”
贾琮撅嘴道:“哪有桩桩件件,最多就这么两件。”
一时他与高芒回梨香院玩儿去了,贾赦命人将贾琏喊来,悄悄告诉他:“你弟弟只怕误打误撞的替圣人立了个大功劳。那事因不便声张,只怕好处会落到你头上。你且莫要声张,在衙门殷勤些做人,不可露出行迹来。”
贾琏大喜,连道:“琮儿这小子真真有福!上回也是误打误撞的,如今又来了。”后回去说与凤姐,两口子藏在屋里偷着乐,一同数日子等儿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贤王府里,贾琮前脚出门,司徒磐便命人取衣裳来换欲进宫。才换了衣裳他忽又不动了,独自立在房门口发了半日的呆。一时有下人见他愣着,喊了一句“王爷”,才明白过来,忙说:“走吧。”
司徒磐进宫面圣,也不曾遮掩,将那青花恐龙图交给圣人瞧,又把贾琮所言此物来历复述了一回。
圣人拿起恐龙图样瞧了半日,摇头道:“此物形状虽奇,笑容可掬的,若说有吉祥送子之意朕倒是信。”
司徒磐又复述了后头那些,谢贵人传回去的话并贾琮当日在安谷县之经过,言罢只垂手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圣人闻言也呆了。许久才长叹一声:“周延……”他又住了口,又是半晌才道:“老九,我不是信不过你……”
司徒磐淡然道:“我瞧那谢三委实什么都不知道。与其盘问他,不如三哥设法问问谢贵人,还容易些。”
原来安谷县那潘老太爷之次子本是朝廷探子。他近日又有一信飞马进京,道是他三弟忽然失踪了!可巧宫中谣言四起,都围着那青花恐龙,那恐龙又传言属谢贵人,圣人让这些女人惹烦了,欲查个清楚。偏谢贵人又有孕不便惊扰,方拿了谢三审问。问了这些日子,什么也没问出来。
圣人点了点头:“周延你审。来日你便领他那一系吧,与刘登喜分开。此事宫中必有人推波助澜,让刘登喜细细查清楚。”他又拿起那恐龙图样瞧了瞧,“她们既想要,命景德镇照此烧些出来,省的个个瞎猜生事。”
司徒磐默然片刻,问道:“他手下是些什么人?”
圣人苦笑道:“因恐你太忙了些、刘登喜也老了,朕前年方命他新募一些人来替朕打探消息。才两年,他竟如此放肆,哪里成的了大器。”
司徒磐道:“既然耐不住寂寞,想来让嘴也封不严。”遂叩头辞去。
圣人叹道:“还望你我兄弟无隙。”
司徒磐道:“三哥乃天子,凡事自有主张,弟不过……心中有些委屈罢了。”
圣人点头:“你是个懂事的。”乃挥手让他去了。
当日下午司徒磐便将周延拿下,稍稍审了审,果然那王仵作是他的人,潘家三爷也是他抓的,为的是逼问谢府的辛密。
司徒磐奇道:“你何以那么想知道谢家的辛密?那王仵作安置在平安州当是为了探听高历之行迹的。”
周延狠厉道:“怎么竟那么巧的?我女儿才滑了胎、谢贵人便得了龙种、他们家又有要紧的亲眷被人灭了口!”
司徒磐如瞧傻子一般瞧了他半日,摇头道:“罢了,咱们再来说些旁的。你那几个俸禄怕是养不起你阖府那般金山银海的日子的……”
谢三爷次日便回了家,浑身是伤,只是闭口不肯说他这些日子去了何处,他父亲问的急了便如受了惊一般,家人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