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愈发喜欢,捋着胡须点头道:“闻人过而省己,难得、难得!”
幺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嵩遂道:“今晚我去将那小子拿来审问。”
秦三姑连连摆手:“不可打草惊蛇!如今且先等着,瞧他与何人联络再做定夺。想来他至多不过是个小喽啰,随手便可以灭口。再说,大人府中未必只有此一人不妥。那么些人,收买或挟持个把不知恩的不难,且再等等。”
林海点点头:“也好。”
故此他们先按兵不动,只悄悄盯着胡勇罢了。
另一头,龚三亦将完马行送信安排完了,他竟拿着开赌场青楼的事儿背着人去问贾琮可有主意没有。
贾琮听了琢磨了会子道:“听闻赌场须得有极其厉害的高手坐镇,否则容易被人抽老千儿。”
龚三亦点头道:“确实不易,这个我会缓着,寻到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贾琮又说:“青楼最要紧的是那些粉头,须得每月查验两三回身体。要不就初一十五好了,青楼也要休息的,这两日歇业休整、上香看病。去青楼的人最怕的不就是染上不该染的毛病么?”
龚三亦有几分吃惊:“你竟是知道这个。”
贾琮哼道:“如今各色青楼满京城,咱们若没个特色出来,各位客官大爷们凭什么来咱们的楼子里呢?”说着还挥了挥衣袖,仿若红.袖招,只是太胖了些。
龚三亦恶心得背后起鸡皮疙瘩,忙瞪了他一眼。
“另有,其实呢,妓.女与杀手,本是我大灵长人类最原始的两个职业,自古就不缺从业人员,”他说得太利索,忘记修饰成这个时代的用词,偏龚三亦听懂了,“故此最好的便是,不要逼良为娼。”
龚三亦愣了:“青楼女子多半是买来的,何来逼不逼的?”
贾琮耸肩道:“也不逼娼为良。”他解释说,“这世上女子很多。有贞洁烈女、就有水性杨花;有宁可纳鞋底洗衣裳贫寒度日的、就有愿意陪男人睡一晚换根金钗的。不过许多人都爱个脸面,故此有时候替人保密也是要紧的。或者咱们干脆不要人家的秘密,只要大夫说了身体是好的、没有毛病,哪怕城北的小寡妇借着走娘家的名义到城南来卖一个月换度日钱,横竖不干咱们的事儿!咱们赚些中人钱也不错。何必呢,非逼着那些念了一肚子女诫的贤良妇干这一行。强扭的瓜不甜,只有人人爱岗敬业,事业才能做起来。”
龚三亦啼笑皆非:“胡说,哪有粉头敬业的。”
贾琮哼道:“你让老鸨子与粉头分成试试?管保敬业。赚的钱全都归老鸨子,能敬业才怪呢。都说青楼里头娘爱钞姐爱俏,若是把钞也分姐一半,姐到底爱俏还是爱钞只怕两说。保不齐爱钞的更多些。若是这些粉头都是自由身、特特来窑子里赚钱,管保没几个更爱俏的。”
龚三亦闻言皱了半日的眉头,犹豫道:“从没有这样开窑子的。”
贾琮道:“横竖不缺钱,咱们不如试试,不行再换回去便是。拿卖身契限制人不如拿银子来吸引人,被逼的与想干的总归不同。”
龚三亦道:“寻常的粉头也须得有些;另外,许那些自由身的、本来就想干的,让她们来楼里挂着便是。”
贾琮道:“也好,挂着的人想必是每月都会换的,故此每月都有新鲜面孔出来,也能吸引些喜欢新鲜的人。”他忽然一拍手,问,“那青楼的名字可有了?”
龚三亦横了他一眼:“还没着手呢,哪里就有名字了。”
贾琮憋着笑道:“不如就叫怡红院如何?”
龚三亦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倒是个不错的名儿,你想这些不正经的倒是挺有些本事。”
贾琮撅嘴道:“既然是家里的营生,如何不正经了?”又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如今天下虽平,却是极乱的,许多不法之徒猖獗横行,官府却因各色缘故管不得,恰如北宋末年那般。论理应当是行侠仗义之时,可是大侠也要吃饭的,不能白行侠仗义不是?咱们可以在市井中传出消息去,专门帮人报仇。只是有几条。其一,必须客户是有理的、那被报仇的一方是无理的。若哪方有理尚待争议不清不楚,这生意咱们就不接。其二,咱们要收钱,而且越难价钱越高。其三,对方如若是咱们不便惹的,例如圣人看上哪个女孩儿抢进宫里去了,咱们却管不了的。”
龚三亦不禁笑起来:“圣人看上谁是人家的福气。”
贾琮摆手:“罢了,这福气万万莫落到我家头上来,我家福薄,担不起。”
龚三亦笑问:“那这个帮人报.仇的生意,叫什么呢?”
贾琮“嗷”了一声:“真的能做?”
龚三亦道:“横竖起初并不做大,不过我想着来日却能有不少钱赚。”
贾琮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复仇者联盟吧。”
龚三亦皱眉道:“这是个什么名儿,太粗了些,你就不能取个怡红院那样靠谱的?”
贾琮撇嘴:“那个要风雅,这个要简单么。再说,光咱们自己人手太少。若能联合许多遭了仇怨的无辜百姓互相帮着,不是更好?”
龚三亦道:“这念头倒是好的,只是平素没人会取这么长的名儿。”
贾琮“哦”了一声,又说:“既这么着,咱们干的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却能实实在在替寻常人家申冤、给无法无天者警示,也算是在保护百姓吧。要不叫神盾局好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
龚三亦连连摇头:“太古怪,再说,‘局’字算个什么?棋局么?”
贾琮两手一摊:“你又嫌怪!哪里又怪了?人家都要报仇了谁还管古不古怪?简单粗暴最好。局的意思是咱们是个低调的、不惹朝廷注意的小局,咱们不认得大局、大局也不认得咱们,咱们默默的替天行道护卫百姓,轻轻替他们报仇,然后轻轻的拿钱走人,不留下一点线索。做一局、是一局、了一局。”
龚三亦让他说糊涂得糊里糊涂,连连摆手:“罢了,此事不忙,先预备开青楼要紧。”
贾琮见他没答应,很是失望。
遂果然开始着手安排各色事物。如今两个得用的帮手都出去了,龚三亦一人顶许多事,却十分愿意,贾琮暗地里说他是“工作狂”,他听说了竟喜欢的紧,笑赞“颇为生动”。
数月后,怡红院开张了。龚三亦也不收敛,使人四处宣扬“怡红院的姑娘最干净,每月初一十五都关门看大夫,还往庙里去上香。”果然日夜客满。他本以为自愿卖身的女子不会有几个,不料暗地里将消息一放出去,竟有许多想来的!人数高出他买来的那些粉头数倍,容貌也大都不差。
贾琮听说了将两手一摊:“我说什么来着?天底下到底是家道艰难的多、并且没念过女诫的人也不少。”
因这些女子几乎都是有夫之妇,龚三亦摇头道:“不知她们男人可知道。”
贾琮哼道:“她们的男人若有本事,她们又何须出来赚这份卖身钱。”
他又想起前辈子念大学的时候为了追女朋友背的那些纳兰容若的词,一气儿誊录了十二首,以容若公子之名白送给怡红院打广告。最著名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没舍得。果然一炮而红,各处青楼争相传唱,四处打听这容若公子是谁。因他年幼,龚三亦压根儿没疑心是他自己作的,却是怀疑到他新上任的先生苏铮头上去了,自然他也不敢去向老苏大人求证。苏铮则自己半分不知,倒是颇为赏识这个容若公子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