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四忙催马近前道:“本来不干老爷事的,老爷,何苦来总为了这个伤心,如今不是已经搬出去了么。”
贾赦叹道:“搬出去了也是租赁旁人的屋子,连个自己的住处都没有。皆是我的不是。我日日在府里头呆着,也没常去看你们。”因问那中人,“这四周的地都是谁的?”
中人才见他面色不善,以为这买卖又要不成了,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大转折,喜出望外,道:“不过是些寻常人家,老爷若是喜欢,出两个钱买了便是!小人愿替老爷跑腿儿!敢问老爷在何处高就?”
贾四忙说:“你且去问着,来日来寻我便是,我们老爷忙着呢。”
中人赶紧向他谄笑道:“是,小人问了就去寻贾掌柜。”
贾琮鼓掌道:“好哦~~叔叔哥哥们都来!到时候每人教琮儿一招,琮儿就会三十招了。每人教两招,就是六十招!每人教三招就是就九十招,爹再教我十招,一百招有了!”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贾赦笑骂道:“你当学武那么容易的。”遂拍马到了门前。
那中人掏出钥匙来,一头谄笑道:“因宅子太大,许久不曾清扫了,各位爷担待。”
一面说着,推开大门来,竟是一愣。
门里头虽不至干干净净,依着长期没人住的宅子来看却十分整洁,显见是有人时常有人打理的。他嘀咕道:“谁那般勤快呢。”乃将客人往里让。
贾赦等人听了他方才的话还以为能看见一院子的破树叶子,谁知如此干净,都十分满意,便将马拴在院中的大树上,随着他慢慢看起来。
这座宅子委实大,连一砖一瓦都透着大气。正院其实比荣国府小些,却显得更宽敞。正厅简直是个中军帐,就差在当中的交椅上盖一张虎皮了。院中树木郁郁葱葱,后头还有个大演武场,倒了七八个靶子,兵器架子还上撂着两把没搬走的破铁枪,喜的贾赦贾四吴豹子三个一拥而上去抢。两把枪三个人抢,竟是贾赦没抢着!贾赦急了,立时跟吴豹子动起手来,吴豹子也不肯让他,两个人就那么打了起来。贾四懒得搭理他俩,自己拿着枪在旁呼呼舞动。贾琮并幺儿两个拍着手连连叫好,也不知道是为谁助威。
那中人也笑开了眉眼:他知道,这单生意,成了!
闹了半日,贾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中人:“老人家,有库房么?”
中人笑道:“自然是有的,好大的库房!两三处、好多呢。”
偏贾四耳朵尖,听见了,忙收了兵刃过来问:“库房在哪儿呢?”
中人忙说:“几位爷跟我来。”
贾赦等忙撂下破枪又随着他往库房而去。这宅子竟有三处库房:一处是密密排着的大库房,也在西北角;一处是西南的寻常大小的库房;还有一处小库房竟设在主院的东北角。
贾四立时觉得不对了,抬头去寻贾琮——瞧见贾琮才发觉,这会子他心中有了想头倒是没去瞧贾赦!他脑中正想着,眼睛已是瞧见他了:贾琮果然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喜:将军固然是个少根弦的,却对兄弟极好;少将军虽年幼,聪慧绝伦。来日有好日子过了。又稍稍回头去瞧了一眼幺儿。乃问:“这是什么人家留下的宅子?建这么多库房。”
那中人忙说:“这房子也是旁人托小人转卖的,只听说是一位姓白的将军原先住着,如今已往南边打仗去了。”
贾赦脸色一变,贾琮就知道他知道点什么,悄悄问是怎么回事。
贾四拉了拉他:“小爷,回去再说。”
贾琮立时乖了。
贾四乃低声问:“将军,我瞧着这宅子不错。你瞧着呢?”
贾赦点点头:“我不会做生意,你与他商议吧。”
此事就定下了,他们又到花园、书房各处转悠了一遭。花园极为精致,简直比贾赦如今住的那荣国府的花园还精致些,贾琮瞧着竟是请了大手笔来设计的,不像寻常武夫的花园子。书房很大,更不像寻常武夫的书房了;书倒是半本没留下。其余也都不错。贾四留下与中人讨价还将,贾赦领人回府。
上了马,贾琮扒拉着他爹的衣襟探头回望了一眼:这就是他们将来的基地了。偏他正把身子收回来坐正的时候,忽然瞄见一个人立在街头远远的看他们,忙拉了拉贾赦:“爹!那个人你认得么?”
贾赦闻言望过去,只见一位青衣老者负着手立在街正中,不遮不掩的打量他们。
幺儿机灵,催马过去问:“老人家,可有事么?”
那老者道:“小哥,你的主人家要买这宅子么?”
幺儿点头道:“是了,我们老爷已是相中了。”
那老者叹了一声,转身就走,留下幺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呆了会子,拨马回来回给贾赦听。
贾赦毫不在意:“不用理会,左不过是个瞧热闹的闲人,咱们回府便是。”
贾琮上辈子看了多少小说电影,哪里肯就这么罢了,略猜了猜,望着老者的背影扯开小喉咙喊了一嗓子:“那位老爷爷,这处宅子是你帮着打扫的么?”
那老者一顿,慢慢回过身来,半日才说:“是。”又转身继续走。
贾琮一听,离得这么远、声音还这么清晰,这老头岂能简单?忙又喊了一声:“谢谢你~~”
青衣老者这回不曾回头,只伸手朝后头摆了摆,走了。
贾琮心中十分惋惜,也没奈何。想想有缘总能再见,便罢了。
待回了府里,贾琮缠着贾赦问那宅子原主的事。
贾赦猜测,这宅子想必原是大将白令恩的私宅。白令恩曾任两广总督,后入京为骁骑营统领,官拜正二品。前两年,因其兄长前太常寺卿白令仪卷入义忠亲王造反一事受了牵连,解去了军职在家赋闲。本来做个田舍翁倒也不错,偏他孙女儿旧年春天去郊外踏青、忽然让不知哪个皇子看上了,想收进府里。他们家的女孩儿如何肯受那委屈?听说是当场翻脸、好悬没捅那皇子一枪。此事让圣人知道了,因想着南边如今又起了战事,干脆眼不见为净,阖家贬到南疆戍边去了。想来,本朝是回不了京的。
贾琮眉头直皱,问:“到底是哪个皇子啊这么没品。”
贾赦道:“本来知道的人就少,皇子又没伤着,上哪儿猜去。”
贾琮只觉得不对,一时也想不明白哪儿不对,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