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飒捂了捂鼻子,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能待的,像黄招娣这样的中风老人待这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不会已经奄奄一息了吧。
要是半死不活了,还怎么问话?
皛皛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放心,情况可能没预想的那么坏。”
“哎?”
“一个中风的老人在这里住了几年,还没有死,还能让我见上一面,那就说明她来这里的时候身体情况不会太差,看前台服务就知道了,对客人都如此,何况是老人,恐怕没有什么人会悉心的照顾他们,一切都得靠自己,能活到现在就证明了,她有一定自理能力,若非如此,你觉得……”她指了指走在前头的中年妇女,“她会让我们来见她吗?”
“可是她儿子不是那么说的……”黄招娣的儿子可是很清楚的对去问询的警察说,他母亲中风严重,话都说不利索了,对以前的事情也记不得了。
“很简单,看看这里的设施环境就知道了,她的儿子根本就不想让警察知道他把自己的老娘送到了这种地方。”
这可是大不孝。
“真要像你说的这样,黄招娣怎么能忍耐得下去?”她儿子媳妇都有,自己却在这里受苦,哪个老娘能忍受这些。
“有些老人为了儿女,什么苦都受得了,无论他们怎么对待自己,自己都不会有怨言,要不然,她完全可以提起诉讼,告儿子一个不赡养老人的罪名。”
黄招娣不是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虽然没上大学,但至少是高中毕业,有一定文化,不会不知道国家有法律规定,子女有赡养老人的义务。
她能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年,除了不想儿子难做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太过分了!”
“过分吗?我倒不这么认为,慈母多败儿,说得不就是这种现象吗?”
景飒握紧拳头,“待会儿见到黄招娣,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呵呵,前提是你说的她能听得进去。”
这就和很多遭受家暴的妇女一样,明知道老公有家暴,但依然不能离开她,真有人愿意来帮她们,她们反而会觉得帮她们的人有问题,一句“你不会明白的”就为整个事情画下了句号。
家暴的时候,她们会难过,会想要人来救她们,但要她们离婚,她们却做不到。
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在子女孝顺的问题上也同样,有些老人子女七八个,却没有一个愿意赡养老人的,甚至可以把老人像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
这些老人又有几个会拿出断绝关系的勇气将子女诉诸法庭。
很多时候很多人其实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就是这里,黄招娣是7号床!”中年妇女拿钥匙开了一扇木门。
门一开里头的浊气就涌了出来,然后是个瘦小妇女,干枯的皮肤上满是皱纹,手脚细长,驮着腰,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服,对着中年妇女哈着腰,转头又偷看了一眼皛皛和景飒,没什么表情,“杨姐来了,里头都收拾好了。”
中年妇女,也就是杨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点,别让他们乱说话。”
“知道,知道,他们不敢。”
两人对话声音很轻,皛皛和景飒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但看她们说话的样子贼眉鼠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杨姐回头说道:“警察同志,里头都是老人,精神都不是很好,你们要是有什么话简短的说,现在可是午睡的时候。”
“我查都是杀人案,怎么个简短法,要不你教教我。”景飒看到杨姐就来气,音调不自主的硬了起来。
“杀人案!?”杨姐一惊,脸都白了,僵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瘦小的妇女也惊愣的站在原地,不时的看着杨姐。
景飒懒得和她们多话,大跨步的走进房里。
一进去她就傻了。
三十多平方的屋子里,放满了床,数一数竟然有十几张,床上的老人都裹着被子躺着,像是都在睡觉。
床上有手写的床号,她很快就找到了七号床。
她和皛皛走了过去,“黄招娣?”
被窝里的微微动了一下,但没回答。
“我是S市公安局的刑警景飒,我正在查一桩杀人案,希望你能与和警方合作,有些话想问问你。”
“杀……杀人案……”嘶哑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被单被掀开,黄招娣从床上起了身,猛的抓住景飒的手,“是茂儿杀人了吗,不会的,他不会杀人的,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一番话说得清晰又利索,稍有一点乡音,但景飒和皛皛能听懂。
黄招娣干黄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焦急,抓着景飒的手也迟迟不肯松,“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没搞错,杀人的不是你儿子。”茂儿是黄招娣儿子的小名,全名是胡茂林。
“哎?”她眨着眼,眼角的皱纹因为这个动作更明显了。
和很多六十岁的妇女一样,她的发鬓已白,皱纹遍布了眼角和额头,握着景飒的手粗糙的就像砂纸,指尖很多地方都有老茧,身上的衣服很多地方都被磨白了,也有不少补丁。
她看上很娇小,背脊倒还算挺得直,虽然憔悴,但眼里满是对儿子的慈爱。
景飒说道:“杜芙你还记得吗?”
“阿芙?”黄招娣愣了愣。
“对,九年前她失踪了,是你报得警。”
她点头,“是,你们找到了她了?”
“找到了,但找到的是尸体,她在九年前就被杀了。”
黄招娣惊道,“怎么会?”
“我们也想知道怎么会,所以特地来问你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她是杜芙青梅竹马的朋友
,也是目前唯一对杜芙有了解的人。
“这里说话不是很方便,能不能到外头去说。”景飒想,她说话这么利索,就和皛皛说的一样,可能根本就没中风,这里人多,有些话不好说,还是找个清静地方为好。
“我的腿走不了。”她指了指自己腿,“几年前中风落下的病根,不好意思,你们就在这里问吧,这里……”她看向门口的杨姐,“这里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谁信!
她看杨姐的眼神明显充满了害怕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