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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韩斌倏然从椅子上直起脊背，眸光阴冷地穿过小夕的瞳仁，“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仇恨像蔓藤一样攀附在韩斌的身体里，所有的劝慰在他看来不过是他们逃生的借口而已。二十年的隐忍，早已化愤恨为不择手段，所有想要说服他的理由都是徒劳。

他不屑、嗤之以鼻！

“不，你已经在动摇了！”听完韩斌的故事后，小夕反倒平静下来了，她的话句句穿心，“你自以为被仇恨占据了整个生命，但仇恨恰恰是你规避现实生活的幌子。因为你在嫉妒，嫉妒别人的幸福，所以你要不择手段地摧毁；因为你在害怕，害怕重新拥有幸福，所以你蜷缩在过去生活的阴影里。”

的确，小夕的话或多或少触及到了韩斌心底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像是被人看透了内心，韩斌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但小夕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她相信即便再残酷的人也会有致命的弱点，再狠毒的人都可以被感化。

“既然你那么爱你的妻子，如果她也爱你的话，我不相信你没有体会到她话语中的意思。你一直都知道她的话只是想要激励你活下去，因为每个女人都相信只要生命还在，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的。你却宁可将自己圈围在仇恨之中，也不愿实现你妻子唯一的期望。就算你得逞了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两败俱伤！何不让自己的心胸开阔一点，多做点善事为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积点德呢？”

重重地一巴掌落在小夕的脸颊上，韩斌粗噶的五指连同五脏六腑都在震颤，铁青着的脸难看到了极点：“收起你的诡辩！没用的！除非你承认你不是枫尘一的女人，否则你们谁也逃不了！”

一个响雷自半空劈下，震耳的声响砸在仓库的墙上，死一样的阴霾压下来。

“你这个混蛋！”枫尘一死命挣脱保镖的束缚，冲上前却见小夕的脑门被枪口死死堵住了，他被定住了般立在原地，恨不得将自己撕成两半。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人欺负却无能为力，枫尘一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他冷冷的鹰眸愤懑地射向韩斌：“她是无辜的，请你放了她！”

“我说了，除非她承认你们之间没有瓜葛！”

很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枫尘一做出一个残忍地决定：“从现在开始我跟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目光转向小夕，隐忍着不舍和哀伤：“你走吧，毅轩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韩斌转身坐回椅子，眸光扫过小夕的脸颊落到枫尘一身上又转回小夕身上：“我要的是你的回答。”他倒要看看他们之间的爱有多坚贞。

“不，尘一，我们是互相爱着的，这是一辈子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次就算你将我推开我也不会放手的！”小夕终于开始无所畏惧，艰难地支起娇柔的身体，唇边的血渍像夜玫瑰一样艳丽。

枫尘一的心底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一股暖意夹杂着心酸涌上来。一时间，他竟然无措起来。

“大哥，不好了，警察追来了？”这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男子，气喘吁吁地凑在韩斌耳边说。

韩斌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阴森起来，起身抬手气愤地甩掉椅子：“MD，竟然给我惹来警察！你派人去外面挡着，我先处理掉他们两个！”

“是，大哥。”男子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门开的瞬间，电闪雷鸣，雷雨交加，整个世界都像发了疯似的狂放不止，堕入暗黑的地狱。

“枫尘一，别以为你可以拿警察来算计我！枫凯奇算个囊种，没想到他儿子也是！”刺耳阴鸷的声音散落到仓库的各个角落，而后齐齐地钻进枫尘一的耳膜，如窗外的巨雷般震耳欲聋。

“你没听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做了恶事终要受到惩罚的！”枫尘一鸷冷的面颊泛着嘲弄的光。

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切不过是个阴谋对阴谋的战挑而已。对于这个令警察头痛的庞大的暗黑组织，警方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策划将其一网打尽。当调查到神秘的挥天集团是个黑企业，背后的黑手就来自于这个组织时，警方和枫尘一达成共识，相互合作，深入敌人内部，一举摧毁敌人主力。

他想过千余种策略，最后将目光伸向了小夕，利用她的单纯和坚强来引蛇出洞。胜败在此一举，生，他们一起；死，他们也一起！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为了引我出来不惜把自己的女人当成诱饵！你太天真了！现在我就让你看着她死！”黑布包裹的眼睛后面一股暗无天日的阴霾将空气团团包围。

“……”枫尘一无语可辩。

聪明的小夕自然听出了他们话语中的意思，一种被利用的心痛，一种宿命的无奈令她目瞪口呆、哑然无语。她是该愤恨，还是该原谅？一切在死亡面前似乎变得麻木。

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划过，冲破浑浊的空气，如天际流星般飞速射向呆若木鸡的小夕。时间在一瞬间被无限延伸，又被层层压缩……她在等待着穿透的那一刻心痛的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恍若在梦境里，一个高俊的身影像闪电一般闪过，横横地挡在了小夕面前。

子弹正中穿透心的位置！一股热血像夜空中美丽的烟火般盛开来，飞溅到雪白的墙壁上。

小夕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心还在狂乱地跳动，安然无恙。

当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令她彻然呆住——枫尘一死死地抱着她，而阳城挡在了枫尘一面前。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宇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山河倾倒，日月无光，死神腾在半空扯紧人类的脖子，连空气都阴暗得窒息。

“砰——”韩斌手中的枪因为手的颤抖直直坠地，眼里的光亮瞬间暗淡无色，腾起的手不知如何放置。

“城儿！”

一旁的保镖呆呆地立着，没有他的吩咐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妻子过世以后，驰骋暗场几十年，他从不拿人的生命当生命，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毫无人性的时候，阳城的砰然坠地还是搅乱了他的心。

十多年前，他从混混手中将他带回来的时候阳城刚刚满六岁。想起如果没有出现那次意外的话，自己的儿子也应该有那么大了吧。许是那么一瞬的思绪变迁让他决定收留这个面相英俊的小孩。

从阳城被韩斌收留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设计到了复仇计划之中，他的人生轨迹注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城学长！”小夕失声叫出来，声音之厉就像天际飞过的苍鹰突然坠落。

枫尘一也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虽然很近其实很远的男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染上心头。他明明就想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会不惜用生命来救他？

“城儿，为什么？”韩斌重重的声音像一块磐石般压制到阳城的身体里。虽然他没有流着他的血液，但是他却像他儿子一样。

“斌哥，对不起……城儿感谢您对我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无法报答，只好下辈子再报。”忧郁的瞳孔里满是凄凉和哀楚，似飘忽不定的浮云。

“不行！我要你这辈子就回报我！听到了没？我要你马上好起来！”韩斌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瞪直眼睛，上前抱住阳城就要朝医院赶。

“斌哥，没用的，不要怀疑自己了，你的子弹何时射偏过？”阳城自知必死无疑，挣扎着从韩斌身上滚下来，“我干了太多坏事，沾了太多污秽，就算是花一辈子也洗不清了，唯有死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我还很小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做人要狠毒，绝不能手软，不然吃亏的是自己。我深信你的话，跟着你走南闯北，贩毒、圈钱、打劫……甚至用这些钱建立挥天，这一切我从来都觉得理所当然。”

“停止你的说话！”韩斌看着阳城原本健硕的身子变得如一叶浮萍，冷血的他竟然心疼起来？！

“不，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请让我把话说完，也让我死得稍微安心点。”

“城学长，你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小夕跑山前紧紧抱住他，眼里的泪像决了堤的水。

每次城学长出现在她面前都是那么英勇俊毅，从来没有看到他像此刻这样落魄。她突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来：畸形的命运，泯灭的人性，惶恐在瞳孔里滴血肆溅……

本来以为只是个非主流少年假装颓废的文字，现在才知道那句话正是城学长命运的写照。

舔舐一下干涩的唇边，阳城给小夕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吃力地说：“直到有一天你找门路把我送进启晖，让我找机会接触那个叫枫尘一的男人。没想到，虎豹豺狼的两个男人竟然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兄弟。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男人之间也是可以有情有义的。”

“但是——尘一生日的那天，你突然回来，毫无前兆地告诉我要我在两年之内毁掉天目，杀掉枫凯奇还有他的儿子。谁会了解到那种感觉？当时的那种感觉简直比天塌下来还让人崩溃。一边是待我如亲生儿子的斌哥，另一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兄弟尘一，但是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枫尘一的唇边在颤颤发抖，冷毅的脸上渗着缜密的汗：“所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