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借这一段话,将段可的故事说出来。或许秦柳知道了段可,问题就不会那么难以回答了。
不料话刚说完,秦柳就站起身,冷声道:“好了,别扯那么多,我知道了。以后别再跟我说话,再见。”
话说到一半,秦柳就已经转身往回走去。我注意到,她那双湿润的眼睛,变得更湿润。见她离开,我也站起身,想拉她回来。可仔细一想,这样有些不妥——既然拒绝了人家,还拉回来干嘛?
无奈之中,我只好站在原地,高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喊声划破夜寂,却没能让她转过头来。月光依旧皎洁,秦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河滩,隐入黑暗。
躺在床上,隔壁的程佳华,还在练琴。琴声断断续续,我用双手枕着头颅,盯着床板上的照片,不知盯了多久。这张照片,就是我和段可的那张合照。照片被我贴在了上铺的底板上,每天躺上床就能看见。醒来也可以看见。
我还在想十几分钟前,发生在江边的事情。
刚才去问了宿管老卢,秦柳已经回宿舍了。还好,她没有去跳江什么的。但我矛盾的内心,还在矛盾。对着段可的笑脸,我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次:这样对吗?
这样对吗?最悲痛的日子我都已经熬过去,也告诉自己,你早就拾回了生活的信心,为什么还要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整天浑浑噩噩,找不到新的方向?不如就答应她,牵上她的手,走向人生的新阶段?
不是有好多个哲人说过吗,人呐,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总得要往前看的。
那什么是过去?我问自己。
喏,眼前的相片,相片里的她,段可,就是过去。
可是也有不少哲人说过,有的过去,是需要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我又反驳了自己。
那什么样的过去需要刻骨铭心?
段可就需要刻骨铭心。
狗屁。那你整天跟秦柳粘在一起干嘛?
无聊,想找个说话的人啊。
所以说着说着,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的无聊发泄了,但人家喜欢上了你,你又说自己还恋着段可。
嗯,是这样的。
那你真的不喜欢她,愿意看到她伤心?
不是,我说不出来具体。你也明白,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段可。
那怎么办?就这样见b思a一辈子?
我不知道。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就自己盯着照片,回忆过往,回忆一辈子吧。
……
我听着脑海里的两种声音,不停争论。它们到底争论了多久,我不知道。直至我的头有些痛,觉得有些烦,就翻起身,让它们停了下来。
抽完一支烟,心里还是闹腾不停,静不下来。我决定看点段可的遗物,来增强我那股摇摇欲坠的信念。比如,看一看她的日记。在包里取日记的时候,我竟在书包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以前的那部手机。
手机这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此时见到它,不免好奇心起,想开机玩玩儿。可是手机早已耗完了电量,包里也没有充电器。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才断电。我没再犹豫,立即走到楼下,问第一佳借了充电器。第一佳喜欢捣鼓这些,他的寝室里堆满了免费得来的数码工业产品。
一头插手机,一头插电源,瞬间,手机屏幕就亮起了光。一会儿,手机顺利开机,进入了久违的操作界面。好久没有摆弄这些智能产品,我都有些生疏了。手指滑来划去,我也不知道能用这手机做些啥。因为里边儿的应用程序,都是需要联网才能使用的。
百无聊赖,我打开了手机的相册。我记得段可用这手机照了很多相片。果不其然,相册的缩略图里满是人像,有她的,有她和陈莉姗的,也有我和她的。有趣的是,我竟然在相册里,看到一张李工头站在灯光下,系扣西装扣子的照片。也有好几张老陈被王叔灌醉后,瘫躺在沙发上的糗样。这些肯定都是那丫头偷拍的。
手指在屏幕滑动,记忆碎片如幻灯片,在我脑里浮现。
滑了一会儿,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坐在驾驶座里,身着不合身的大衣、头发乱飘的女孩儿。第一眼看去,我都没认出来这是段可。咦,这照片哪里照的呢,我都记不起来了。
细细一回想,我终于还是想起了这张照片的来历:那是我遇到段可的第二天,我俩在收费站的管理楼里醒来后,她找到了一辆车替我俩代步。后来我在车里抽烟,她打开车窗,想用冷风灌我,逼我丢掉烟头。
冷风夹着雨点,冰疼了我,也吹乱了她的头发。我望着她头发舞动的样子,心生好感,就打开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那时候的轿车里,有一对初识的男女,有尴尬的气氛,也有深情演唱的英文歌曲。高速路上,有堵成一片的汽车,有死掉不久的尸体,也有初尝人肉的野狗。
屏幕上的段可眯眼笑着,我在手机外,在另一个时空里,好像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的就湿润了起来。我终于明白,我的确是还恋着段可。那串栩栩如生的画面、那种你伴我依下所暗生的情愫、那段萦绕不消的记忆,不仅刻骨铭心,还铭肌镂骨。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头发乱飘、笑容甜美的女孩儿,然后锁掉了屏幕。
其实,就这样恋一辈子,也不是很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