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差不多有一米宽,路两边种植得很整齐的树木,不时有雨珠从树上滚动下来落在康桥身上。
抬头,康桥望见了被两边树木所分裂出来的那弯天空,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就像是老家的小河,安静幽深。
再细看时她发现河里好像沉淀着很多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星星呢,在着雨后的夜空尤为的闪亮。
真美啊,美得让她的心情变好了起来。
小时候,外婆常常和她说,天上的星星是穷人家孩子的钻石,以前她不相信,她觉得星星距离她太远了,她无法把它们抠下来换成零钱到杂货店去买汽水。
这会看,还真像,彼时间外婆和她说: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像了。
怎么?她现在这是已经长大吗?
眼眶热热的,把头搁在那个肩膀上,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说着“霍莲煾,你看,有很多很多的钻石。”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怅怅的,康桥又说了一句:“霍莲煾,真的有很多很多钻石,不信,你看。”
“闭嘴。”忍无可忍的声音:“康桥,我都到这里来找你了,而且,我都背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非得用这样的愚蠢战术来消耗我的体力吗?这是你对我实施的惩罚?是不是看着我越老态……”
“好,好……”康桥慌忙说,她可不想再一次从霍莲煾口中听到类似于老态龙钟这样的话:“我不说话,我保证不再说出一句话来。”
她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他一直往前走着,渐渐的,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来越无力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似的,而他的喘气声也逐渐粗重了起来,那条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第一次松开手时身体被他接住,她的身体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可从树木缝隙渗透进来的风又让她瑟瑟发抖着,冷而热。
耳边听到他和她说“木头,马上就要到了,我之前已经打电话给管家,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那声“嗯”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来。
眼睛越发撑不开了,透过眯得小小的眼缝,康桥好像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火龙,耳边又听到霍莲煾说“看到没有,他们来接我们了。”
“嗯。”
火龙越来越近了,依稀可以听到脚步声,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木头。”
“嗯。”
真奇怪,干嘛应答得这么的自然。
“你要记住,在塔台上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他又拿起莲煾少爷的语气,警告着。
灯塔上的事情,原来……康桥艰难的咧了咧嘴,莲煾少爷怕鬼。
脚步近了,近了,其中康桥还听到倪海棠的声音,在哪儿叫着“康桥,康桥。”
努力睁开眼睛,然后康桥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火光,在那些火光中她看到了倪海棠,她就走在最前面,朝着她跑过来。
康桥第一次见到自己妈妈以那么一种形象出现在公共场合上,披头散发,肿着一张脸,然后那张发肿的脸猛的往着她凑,嘴巴朝着她一阵猛啃,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说着“康桥,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
她的妈妈啊,也知道害怕了。
倪海棠的话让康桥脑子晕得更加厉害了,昏昏沉沉中她被接离了霍莲煾的背,之后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把她抬上担架。
她被围在熊熊的火光中,在熊熊火光中康桥看到一些她熟悉的面孔:平日里头不待见她们的霍家保安们,姚管家,在电视出镜率很高的斯里巴加湾市警长。
除此之外还有穿着制服的治安警察,一些热心民众,还有穿着皇室制服的警卫队。
目光一一沿着那些人的脸孔,最终落在了=霍莲煾脸上,他披着管家给他的毛毯,一脸郁闷的模样。
康桥猜霍莲煾的郁闷应该是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给他遇到了,据说他来到这里时森林公园就只有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就只给他提供了她的去处,于是他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来到灯塔。
老态龙钟?康桥想起来就想笑,微微勾起的嘴角在看清站在霍莲煾背后的高大身影时收住了。
周颂安也来了,在火光中一张脸写满了焦虑担忧。
裂开嘴,康桥想说周颂安我没事,最终那声周颂安没有叫出口,脑子一黑。
看着她,那个平日里头总是沉默寡言的女孩宛如众星捧月,周颂安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由阶梯形成的隔阂,即使这个女孩一直不被宠爱。
短短几个小时里,整个斯里巴加湾被翻了一个底朝天,电子媒体,警察局,霍家派出的保安,皇室提供的资源,这些资源包括那些人手中拿着的数百只运动会火炬,还有若干资深的搜山队伍,而这些就仅仅来自于那个年仅十五岁叫做霍莲煾的少年的一通电话。
这是周颂安第一次见到霍莲煾,第一眼见到他是他背着他心爱的姑娘。
是的,心爱的姑娘,所有模糊的,不确定因素在这个瞬间无比清晰起来,周颂安喜欢康桥。
在康桥不见了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的心就一直在揪着,想念,牵挂,煎熬,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她终于发现了他,扬起嘴角想对她笑,他想回以微笑,可没有等他完全笑开她就闭上了眼睛,载着她的救护车远去。
他依然和那些人站在原地,数百只火炬燃起的熊熊篝火把这片森林烘托得十分的原始,美少年背着身材瘦小的少女在森林星光火光的烘托下宛如漫画人物,被定额,被烙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现在,那位美少年已经坐在白色劳斯莱斯上,从车窗印出来的侧脸漂亮得就像是艺术品,这个时候,周颂安在心里没有来由的庆幸着:幸好康桥是讨厌霍莲煾的,康桥讨厌霍莲煾周颂安是知道的,即使她没说。
那一觉也许是很长很长时间,也许是一个眨眼之间,睁开眼睛,周遭一切事物沉浸在纯白色当中,射过来的日光极为刺眼,下意识间康桥闭上眼睛,头还是重重的以至于太过于强烈的光线让她有点作呕。
从散发的消毒水味道中康桥判断出她现在应该在医院房间里。
有脚步声移动着,不轻也不重,之后康桥听到拉窗帘的声音,落在眼皮上的光线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康桥睁开眼睛。
数秒之后,康桥这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霍莲煾,霍莲煾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等康桥把话问出口。
霍莲煾先于她之前开口:
“没有患难见真情这回事,我还是我,你还是我所讨厌的女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