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了这一年,对别人含有各种意味的眼神视若无睹,对别人含有深意的话语充耳不闻,他觉得自己忍功十足,但在看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也这般质问的时候,灵光一闪,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非要先分辨一二不可了。
把吩咐郭全做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理由说了,然后说了此事的结果,王平无奈道:“等我回过神儿,将军已然认定了我的‘情深意重’,再要辩白,就是怎么都说不清了,如今这般局面,实非我想要。”
“怎么会说不清?”李茂因做了武将,脑子也是越来越简单了,想也不想问了这么一句,见兄长苦笑不答,他自己又想了一会儿,反道:“这就是你说的伴君如伴虎?”
“如今之势,将军以后必为人主,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些年,将军威势欲重,已不容人轻易反驳。又是这等事,他又露出明白意思,若我一人倒也无妨,可……”王平一声长叹,做足了无可奈何之意,“便是常人,恼羞成怒也是有的,何况人主,只恐一怒无存,倒不如含糊着,若能混过便也罢了。”
你以为对方喜欢你,对方却说你误会了,我从来没喜欢你。若是普通人尴尬一笑,以后不来往也就罢了,脸皮厚些的索性表个白也未必不能成了一对儿。但对一国之主来说,他没错,必然是你错了,若不是你时时刻刻“勾、引”“诱、惑”,他又怎能这般想,而让他这般想了,你却表示自己清白无辜,并无此意,岂不是戏耍?
恼羞成怒之下,“拉出去斩了”便是正常的了,若是气性大了,指不定要全家抄斩,罪名也简单,就是“欺君”。
这当中的道理,无非是“权势”二字。
“竟,竟是这般!”
话说到这里,李茂哪里还能不明白,厉棠威是个好将军,是个明主,但他会不会因为此事而动怒,只要想到前两年有人往他身边塞人却被他以严刑处置的结果,李茂便不敢让兄长拿全家人的命去试,而若要兄长就此委曲求全,他又是万万不肯的,一时竟是两难。
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别人道他们李家一文一武,国之栋梁,父母却对此不喜,常怀忧虑。如今看来,伴君如伴虎,恐怕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李茂眼巴巴看着兄长,在他眼中,这位兄长是个能抗事的,还轮不到他操心。
“我先前一直用公事拖住将军心思,如今大势已定,怕是不能够再用此拖延,却也有些旁的办法,只不好做。”王平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的法子。
李茂听了眼睛一亮,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挥手道:“交给我吧,保证办好!”说完就噔噔噔跑出去了。
趁着厉棠威领兵在外,完成统一最后一步的时候,李茂跑去打了郭全一顿,“暗自”把兄长的为难之处与众人说了。
郭全为此颇为愧疚,他并不觉得自己之前透露消息给厉棠威是背叛了李元和,因为他从不觉得那两人是对立的,只当李元和是做好事不为人知,而他此举,则是帮着对方正名,却不料造成这样的结果,之前以为那是一对儿还不觉得什么,全当促成好事,哪想到竟然是这样!
虽然觉得可能是书生心思多,当时说了必然没事的,结果耽误成这样,但又不敢赌没有“恼羞成怒”的可能性,这般一思量,便是亲自到李元和这里来请罪。
“大郎诚以待我,举荐之恩更是铭记于心,却不想全一时多事,竟是连累大郎至此。全之过!”郭全不敢把事情闹大,是偷偷来的。
王平扶起了他,只道“无心之失”,皆不想如此的,再一感慨“若是将军遇到旁的喜欢的人了,可能便会歇了心思也不一定。”
郭全只当是李元和宽宏大量,原谅了自己,还开解自己,心里愈发愧疚,等到回家一想,却是突有一法,当下便去找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几日,果然寻得一个与李元和有几分相似的清秀书生,再趁着厉棠威大胜归来灌醉了他,偷偷把人送到了床上……
次日,一众人去寻厉棠威商议登基之事,见到那一幕都退了出去,而厉棠威醒来后知晓发生了什么,气愤不已,却以为自己酒醉误事。他还算明理,并未怪那个充作小厮的书生,容人下去养伤。
不等他想好如何处置此事,一众公务就压了上来……王平由此,自然而然冷淡下来,也是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