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飞快流逝,待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季宣和除了一开始连干了三小杯白酒,其他时候多数都是小口小口地喝,饶是如此,到了散席之时,酒气上涌,脸上泛着淡淡的酒色,人还算清醒,走路却有些打晃了。
这个时候就是邱成派上用场的时候,他小心地扶着季宣和,同邵云辰他们汇合,将两人送上马车,他才算是吁出一口气。不光是季宣和夫夫,连邱成这些近身伺候的小厮也是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下服侍主子,紧张那是难免的。
县衙里不止住了季宣和一家,夏县丞等多数官员也在县衙后院安家。
夏家,正房。
“老爷,新来的季知县如何?”夏夫人正在卸釵环,请客吃席颇费心力,卸了釵环也能松快松快。
“不好说,人看着挺小,却滑溜得很,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夏县丞宽了宽额头,他酒也喝得不少,脑袋微微抽疼。
“醒酒汤还没好?没看老爷都不舒服了,赶紧的。”夏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催一催,随后想了想,开口说道,“老爷,季主君那也是,能说的毫不遮掩,不能说的也是半点都不透露。不过看着不像是难相处之人,只要别得罪了,想是不会为难咱们。”
夏县丞表示赞同:“嗯,季大人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希望咱们别看走了眼。”
……
季宣和有些惆怅,他不讨厌喝酒,还有些喜欢,但那是自己随便喝喝,被人强迫喝又是另一回事了。以后像这次的洗尘宴这般应酬,当是难以避免,不喝酒都不行啊!还好,季宣和是西林县的最高官员,其他官员不会也不敢强迫他,不过偶尔起哄,闹腾着让他喝,想必也是会有的。
酒喝多了伤身,季宣和还不到大口喝酒的年龄,自是能避则避,这次是因着第一回正式和下属的官员见面,季宣和就没有推脱,算是给足了面子。
宴席总的说来真心不错,西林县特有的菜肴尽皆有之,只是季宣和在杨家埠住惯了,也更习惯那里的饮食,乍一面对满桌的肉食,有些不大适应。
西林县没有大河,只有支流小溪,鱼类贫乏,价格还贵,海产品更是难得一见。不光是季宣和,但凡是季家从康平县带过来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不适应。
邵云辰让人带的都是海鲜干货,新鲜海产他们是想尝都没机会,而且不光是现在,至少未来三年内只能吃些海鲜干货,想吃新鲜的只能拿淡水鱼凑数。
可淡水鱼和海鲜能一样吗?味道差别何其大?季宣和一想起这个,就有些头疼。锦朝可不是末世,他是来享受生活,而不是来受罪的。季宣和哀叹,看样子他是过惯了好日子,只不过没海鲜而已,就让他不适应了,看来季宣和得真正体验一把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其实季宣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看着饭桌上的菜肴,他才真正意识到,心里清楚和实际体验完全是两码事。季宣和还无所谓,他什么日子都过得,哀叹完自己少了一份口福之后,就接受了现实,最不适应的反倒是邵云辰。
下人们能吃饱,隔三岔五有肉吃,那就算是顶好的日子了,没的他们挑三拣四的。
季家下人待遇普遍比同等层次人家的下人好上一些,季宣和夫夫又不是那些拎不清的,能给予下人这样的待遇,自是下人一心为季家。不然,若是好吃懒做,更甚者有了二心之人,邵云辰早将他们打发走了,哪还会让他们留在季家?
尽管下人没有挑剔的权利,但不妨碍他们习惯了之前的饮食,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实属正常。
邵云辰作为主子,比起下人只能更甚,他就算在季宣和常生病那段时候,减少了肉食的供应,海产可是一点都没少。常年吃惯了海产,还是新鲜海产,邵云辰一时没能适应过来倒也属稀松平常之事。
有选择的情况下,季宣和夫夫都更喜欢吃新鲜的食物,不光是海产品,肉食蔬菜也一并如此。现下新鲜的海鲜是吃不到了,只能让邱伯买些淡水鱼冲抵一二。
现在还好,邵云辰带了大量海鲜干货过来,等以后吃完了,就得让人大老远送过来。这又是个麻烦事,杨家埠离西林县远着呢,来回一趟少说也得花上两个多月。
接风宴之后,邵云辰整理了一部分海鲜干货出来,分成几份,送到其他官员府上。海鲜干货在康平县城不值几个钱,在西林县可是稀罕货,平常很难见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很少吃到,海鲜干货也不是人人都爱吃的。邵云辰没考虑这些,他带了许多,不送一些出去倒显得他家小气了。
季宣和作为夏县丞他们的上官,其他官员的夫人自不会让季家先送礼,在邵云辰出手前,就纷纷上门拜访,还附带了礼品。
邵云辰估算着各家送的礼,按礼的轻重给各家夫人送了回礼。回礼中不光有海鲜干货,还有一些京城时兴的小物件。
来西林县赴任前,邵云辰就考虑到了眼前的情况,和他外祖母大舅妈一起在康平县城采买了不少适用各家夫人小姐的小礼物。不然,他一个男人,哪用得上这些东西?
西林县大多数官员都是当地人,产业自是置办在当地。季家则不同,季宣和刚上任,除了银子和随声带来的行礼,那是什么都没有,连根青菜叶子都得在当地买。
季宣和不清楚西林县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西林县和康平县纬度相仿,冬天蔬菜品种定多不到哪去,便让邵云辰带了不少菜干。他这个决定并没有白费,邱伯在菜市场上逛了逛,现在这个时节,能吃的蔬菜真心不多,除了土豆白菜还是土豆白菜。
豆腐豆芽之类不是没有,只是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些也不是他们能常吃的,一般都是家里人馋了或来了客人,才会买上一些润一下嘴。
季家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只是能选的蔬菜就那么一些,邱伯也变不出花样来。反季蔬菜不是没有,邱伯将西林县市场和铺子都转了个遍,就见有一家在卖,只是那个价格,呵呵,比起康平县城还要贵上不少。
季宣和并没有仗着自己是知县,就强行向人索要钱财物品的癖好,该多少就多少。邱伯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对此他也只能认了,该多少就多少。好在季家主子不多,每天采买的量不大,也没多花多少。
有鉴于此,买田庄就率先跃入季宣和夫夫的眼帘。和在杨家埠不同,在西林县买田庄主要是为季家人提供吃食,并不需要有多大。能买到大庄子那自是最好,没有合适的,几十亩也能凑合。
苏知县离任前,将手头事物都处理了,季宣和接手后,一时间倒也无事。
西林县雨水少,海拔高,光照充足,只要不起风,都称得上是好天气。
季宣和就挑了一个这样的好日子出门。县务他算是熟悉了,只是还不曾上手,趁现在闲着,季宣和便带着衙役去看看他治下的田地情况,顺带去瞅一眼邱伯看中的那两个庄子。
两个庄子距离西林县城都不远,也因为近,庄子都很小。一个三十多亩,一个五十多亩,两个庄子相距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田庄。
如今已临近年下,田地上一片荒芜,除了季宣和一行人,好半天才能看到一个人影。对于田地的好坏,季宣和不大看得出,邱伯也不擅长,看着旁边的田地也都是如此,想来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去。回头还是让云辰来一趟,季宣和不由想到。
看庄子只是顺带,季宣和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让衙役带着他去看了西林县的水利设施。
西林县只有一条河流过,还是那种不大的支流,每年的降雨量也不多,旱的时候,连人喝水都有困难。这样的气候,要种水稻之类喜水作物那是在难为他们。
西林县缺水,却也并非没人种水稻,那些河流上游两岸的田地上,会种植一部分,再多就负担不起了。
季宣和看着西林县唯一的一条河流——岚河,很有抚额的冲动。河流目测只有两三米宽,这也罢了,如今河水貌似离河岸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这样的河流,一旦遇上干旱一些的年份,农田灌溉那是铁定指望不上了。
之后几天季宣和又看了其他的一些水源,例如溪流山泉之类,倒也不那么令人绝望。西林县和甘肃整体情况一样,也是山地多,平地少,山上小溪流还算多,百姓们种些耐旱作物倒也能养家糊口。
如今田地处于冬歇期,季宣和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他只大略转了转,做到心中有数,就回县衙继续琢磨县务。
季宣和在他治下四处查看之时,邵云辰也没闲着。他抽空去邱伯看好的两个庄子上转了一圈,又和其他田地比对之后,便决定将这两个田庄都买下。
卖田庄的两人都不是大富之人,也没有门路认识新任知县,知县主君和管家,他们就更不知道了,在价格上和邱伯好一番讨价还价才最终议定。
至于中人,邱伯早就告知他不用说出他们的身份,因为没这个必要。季宣和不差这点钱,为两个小庄子就要用上知县的名头,他还不稀罕。
因着时间上有些匆忙,这两个庄子不仅小,还没有连在一块,好在相距不远,管理起来还不算麻烦。
之前杨家埠安庄上的庄户,季宣和此次都带了过来,如今买下两个小庄子,正好安排李庄头去打理。
这些日子庄户们都闲着,没事做他们反而忧心起来。没有哪家主子会养着闲人,庄户们生怕被季宣和他们给卖了。西林县不比杨家埠,这里的一切庄户们都不熟悉,被主家换手对他们来说可称不上是好事。
放在以往也就算了,身为奴仆身不由己,换个主子罢了,总有他们一口饭吃。这次,他们难得遇上一个好主家,日子过得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庄户们可不想再重新过回以往的日子。
一听到让他们去庄子上,庄户们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容。
庄子上的事物还是由李庄头负责,庄户们都安排住在稍大那个庄子上。因着庄子实在不大,只有稍大那个庄子上有几间泥墙茅草房,需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
眼下年节已经临近,天寒地冻的,不好开工,邵云辰只安排一部分壮劳力住了进去,再带上两个农妇做饭,其他老人孩子还是住在城里,等明年多起几间房,再让他们全部住在庄子上。
季家就带了一马车粮食,只能撑上一段日子,邵云辰便让邱伯去采买一些,手里没粮总归不大令人放心。
杨家埠气候也干燥,只是西林县干燥程度更甚,不说女人,连季宣和这样的男人,都感觉皮肤紧绷绷的,还略微有些起皮。仗着年纪小,季宣和之前很少往脸上抹面霜,这次倒是不能了,脸上不舒服,只好接过邵云辰为他准备的面霜,揉匀了涂在脸上。
邵云辰也不大用这些,只是到底是出嫁男,在这上面比季宣和更注重一些,脂膏之类他都备了个齐全。当然胭脂水粉邵云辰也是不用的,他准备的只是一些护肤用品。
西林县不光干燥,光照也比杨家埠强上不少,行走在阳光下,人很容易被晒黑。就算是季宣和,也不得不注意一些,晒得黑漆漆的,自己看着也不舒服不是?
季宣和原还想着能不能顺利接任,没成想到现在为止,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其他官员对他连点排斥都没有。季宣和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