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雾瞬间蓄漫了柔止的眼底,她涨红着脸,将右手按着门边的紫檀木框,也不打算站起来,只用左袖掩着脸,颤着喉咙哽咽起来。是啊,说起来她气归气,然而她又气他什么呢?她到底在气他什么呢?是气他戳中自己的某些小心思,还是气他这么漫长的三年,还不能平息心中对她的怨气和恨意……?
皇帝的这处敞厅宽阔而宁静,静得几乎有些可怕,平滑如墨的地板光可鉴人,倒映着她孤单而又纤细的身影,影影绰绰,影影绰绰,就像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尘埃旧梦。柔止仰头深吸了口气,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颤抖着手,正要扶着门槛站起来,这时,一道浅淡而沉静的语调又慢悠悠传了过来:
“……酷刑峻法,严惩不贷,小过而施大刑,如此一来,看谁还敢扯旗放炮地和你薛尚宫作对?薛尚宫,朕的这番回答,你还满意么?”
柔止急忙站了起来,转身望去,却是刘子毓正背靠在椅子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青瓷的盖碗浮沫,隔着一道珠光闪动的水晶珠帘,他轻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地,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柔止越发恼羞成怒,她转过身,正要打算一走了之,然而,想了想,还是抖了抖自己的衣裙,极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着他,认真思索着回答道:“非得如此不可么?可是奴婢最近读至《贞观政要》时,曾闻太宗皇帝对其侍臣说,‘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游,仁义积则物自归之’,陛下,很显然地,有时候人心这个东西,并不是一味苛责惩处就能约束过来的,陛下,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办法没有?”
“仁义——?”刘子毓怔了怔,忽然,他笑了,慢悠悠搁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从雕花椅上走了过来。
柔止定定地与他对视,一双翦水秋眸沉澈如波,宛如阳光下闪动的泉水。
刘子毓挑帘而出,像是在思索什么问题,慢悠悠走至她身侧,偏过头,轻摇手中折扇,斜着一双黑眸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良久,才哂然一笑:“瞧,薛尚宫你人本来长得挺秀气柔美的,奈何这身官服的线条过于冷硬了些,朕就看着就觉得不太相称啊……”
“陛下什……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意思。”
刘子毓将折扇一收,回过身,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柔止脸一下白了,被他逼得一步步退无可退时,才用双手撑于身后的一架雕花古架,扬起睫毛,微张着嘴,一双宁静纯黑的乌眸茫然而无措地看着他。
刘子毓嘲讽似地笑了笑,手中的玉骨扇柄慢慢、慢慢托起她的下巴,然后沿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路下移,移到她的胸口时,轻轻点了点:“因为你这里……这里太软了,薛尚宫,你的心太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