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默然,随即拍着她的肩膀:“好映真,睡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她高高兴兴应答一声,这就真的闭上了眼睛:“那说好了,等我生辰时候,你再来看我。”
他说了声好,这就再不言语了。
她入睡很快,他回头看见夜空难免难过,悄悄抽身出了这屋子,这就上了他沈家的屋顶。怀中还有来之前带的高粱酒,回身坐在房顶,任雪花飘洒在他的肩头,眼底泪痣犹如致命梅花,带着妖娆的分外美丽。
仰头饮酒,耳中也听着风声到了身侧。
沈江沅负手而立,脸上一片肃然:“徐留白,你不该再来沈家。”
来人正是徐留白,他微微扬脸,嗤笑一声,这就将酒壶往他身上一扔,随即飘落在地,大摇大摆地从后院他的园子隐去了身形。
沈家有三子,长子江流,地位尴尬,原是通房丫头所生,还未等娶进新妇就有了庶子。
江沅则是嫡子,若说那沈江流之母也有些手段,不仅当了妾侍,还在有了嫡子之后,又产一子。
俗话说得好,大的疼,小的娇,中间夹个受气包。
沈家正室,一心向佛,从不争宠,对待儿子也并无太过亲近之意,沈江沅若不是靠着自己少年得名,不定会有怎样的待遇。
他沈家江流,已然娶妻赵家女。
老三沈江南,才满十八,不知争名夺利是两耳只有书上事,深得沈家祖宗喜爱。
三月前,他带着书童去游学,才刚刚回还。
这一回来,就听着大哥与父亲闲说话,说去了郭府,他立即就竖起了耳朵,别的也没在意,就听着说郭敏她那几年未归的父亲回来了,还带着一双儿女和娇柔美妾,一下就给她气病了,这会郭家可是一团乱糟糟。
据说这姑娘一怒之下,叫人拆了后院,好好的亭楼玉宇,炸毁填了池塘,从前花园也都用废石头都磊了起来。也许只是这孩子的气话,可一日之间,也不知哪个这么大胆,动作也快,竟然在将军府真的做出这等事情来。
沈家这三子,其实与郭敏都很熟。
这要从徐家说起,自古徐家出才女,也有流言说徐家女兴国,从太祖时候就愿娶徐家女,后来竟然有若生徐家女,必进宫的习惯,这种情况一直到郭敏生母徐雪初,才被打破。
想也是历尽了兴衰,后徐家又生子留白,再无出女,才真正断绝了这一段佳话。沈江流从前是徐家部下,与留白表哥更是亲如手足,徐敏才是个小婴孩时候,她舅舅舅母十分喜爱她,常接她母亲过府小住。
徐留白继承了他父母的血性,年少就投入军中,后来两年一直随沈江流出外保家卫国,不想十八岁重伤差点不治,之后性情大变,还与沈家结了怨,几乎断了与沈江流的联系。
此乃变故一,另一变故则令人心痛。留白少年时曾遇赵家女映真,二人相差三岁,后来竟也情投意合定下了婚事,他养伤归来,第一件事就是登门退婚,然后酒卧美人膝,游走于红楼青楼之间,没个正经一派风流。
赵家女几乎疯癫,沈江流悉心照顾,终于在年初的时候娶了家中。
不巧,他家嫡子江沅一双妙手,曾多次为郭敏调理生养,两家牵绊一时也纠葛不清,他和徐留白年纪相仿,稍微修补了下沈徐两家的裂缝。郭敏常住徐家,三人时常碰面。沈家老三江南,完全是个书呆子,他长得白白净净,更有少女般的温柔耐心,她从小与李刃定婚,可他才是她的玩伴……确切的说他是她的玩具,与李刃的火爆脾气比较起来,向来都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大了些有了男女之别才正经分开。
李刃朋友不多,但沈江南就是其中一个。
他待别人总是暴躁,可这书呆子略迟钝,什么事到了耳中都风淡云轻,即使李刃也喜欢他这样的脾气,常在一起。
却说郭敏在宫中忽然晕了过去,可是吓了李刃母子一身冷汗。
她小时身子不好,这几年才好了些鲜少得病,叫了御医来看,幸亏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李刃再不闹什么退婚,也忘记了浑身的疼痛在床前一直守着,可算这姑娘醒过来了却非要回郭府。
他实在被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坏,顺顺溜溜给人送了家去,想了想又不放心,赖着住了一宿。
幸好郭家那位新夫人突发心疾,郭守义忙了这头忙不过那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叫他住了。李刃从小就是被放养的一样,身子骨也结实睡了一觉只觉得浑身轻松,平日伺候他的人也没有几个,习惯了早睡早起,自己寻了个丫头给打了水,洗了脸也顾不上换件衣裳,这就奔了郭敏的屋里来。
没想到郭敏已经起来了,她脸色还还有白,仍旧是一身素白坐在床边喝药。
郭守义一脸的胡碴子,在旁亲手端着粥碗,眼底都是担忧。
李刃一进来,父女二人马上都换了一幅表情,郭守义更是把粥放了她的梳妆台上:“为父还有事,敏敏好生养着。”
说着径自走了。
郭敏看也不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汤药。
玲花风风火火跑了来,继续报告着小道消息:“小姐那新夫人昨晚差点没死过去,听说好几个人按着都按不住抽得气都上不来了。”
李刃一只胳膊还疼着,下意识就端起了那粥碗,凑了郭敏旁边坐了一起:“新夫人?谁?你后娘?”
郭敏瞪他,他抱歉地笑笑:“药喝完了?吃不吃粥?”
她懒得理他,拿过玲花手中的蜜饯这就含在了口中,许是病着,平日那粉嘟嘟娇嫩嫩的双唇竟无血色,眼看着她张口去含蜜饯,李刃喉中一紧,立马低头:“你不吃我吃了啊!”
她仍旧不理他,外面却有人来报,说是沈家小公子沈江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