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真心爱她的孩子们,让她再见又有何难?于是,林珑道:“自然可以。”
权美环当即喜不自胜,还向林珑表示谢意。
母女相处到她们这份上,确实是生疏得还不如陌生人,林珑的心下闪过一丝的难过,不过相比于以前,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林琦与林栋对视一眼,看来生母是真的有心改过了,他们也没有必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就当给彼此一个机会。哪怕不能公开认回彼此的关系,但是能改善也算是弥补内心的创伤与遗憾。
林绿氏颇感欣慰,以前她还会有些难过心塞,但现在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林家主母,权美环再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她就要珍惜这份上苍给的福份,帮这三个孩子弥补缺失的亲情。
“珑姐儿,两个孩子离不开你,你就不要送了,赶紧回去吧。”她催促着。
林琦确实是离不开两个孩子,经历过那样恶毒的事情,她离开他们一会儿就会担心得要命,遂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随着打灯的侍女走远。
直到看不到家人的背影,她这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叶钟氏面容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着,一看到她,“今儿个事情颇多,你也累了,先行回南园歇着,我让侍卫保护你们母子仨回去。”
“婆母?”林珑看出她的心烦意躁。
叶钟氏这会儿明显不愿多说,“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管。”
林珑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她的话,看到这婆母出去,她忙又道:“婆母,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家姑娘的。”
叶钟氏一怔,知道林珑心下也有了怀疑,目前侯府的大事不外乎两件,一个是叶蔓君的出嫁,一个自然是满月宴,如今满月宴办得成功,能让叶老侯爷和叶旭尧脸色大变的自然就是叶蔓君出嫁之事。
她伸手拍了拍林珑的肩膀,这个儿媳妇一向心思通透,这样安慰的话听来还是很舒服的。
林珑目送婆母离去,也没再等丈夫来接她,而是检查了一下儿子们的情况,没有异样后,给他们包好襁褓,让两个侍女抱好,这才披上披风走出院子,登上骡车,由侍卫护送回去南园。
这一路上她都显得心事重重,回到南园,她吩咐另两个奶娘过来给孩子们喂奶,然后吩咐她们小心侍候孩子们。
出了之前那事,她不放心,于是又派了绿春和绿秋两人过去,再给儿子们添加了好几个嬷嬷。
顺带让人把商嬷嬷唤来。
看到商嬷嬷进来,她道:“嬷嬷,你原是太太身边的人,我也信得过你,你以后就只有一个差事,就是看顾哥儿们,尤其是夜里,不要让他们出了意外。”
商嬷嬷一愣,没想到自己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这可是侯府的小主子,侍候他们那可是有不少好处的,遂忙拍胸脯道,“奶奶放心,老奴会看得紧紧的,不让人动了哥儿们一下。”
林珑自然是还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这让商嬷嬷更是情绪高涨,当即更为上心。见状,她这才放商嬷嬷出去,掰指算了算,她在两个儿子的屋里屋外安排了十八个下人看着,这回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
想定后,她这才吩咐人备澡水,准备清洗一下。
趴在澡桶的边缘,她看了看浴室的门口,丈夫还没有回来,眼里略有几分失望,本就悬着的心又更提高了起来。
夏嬷嬷这时候走进来,“郡主,老奴来给您按摩身体。”
林珑的俏脸一红,对于宫廷妇女保养的一套,她是完全领教过了,但仍是止不住满脸的羞意,仍旧不习惯让别人看自己的身体,“等爷回来再让他来干吧。”
对于丈夫的碰触,她不至于那么排斥。
夏嬷嬷皱了皱眉,“郡主,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这药必须用足三个月方才初见成效,停不得的。”顿了顿,“老奴是娘娘遣来的,自然要为郡主的身体着想,还请郡主配合一下老奴。”
林珑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夏嬷嬷手中的托盘,那里面是什么她太熟悉不过了,不过看到夏嬷嬷正儿八经的面容,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遂点头同意这个夏嬷嬷近身侍候。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看到妻子慵懒地靠在床上等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绯红,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遂道:“我回来迟了。”
林珑靠着他的胸膛,看到他的神情中有几分疲惫,神色一紧道:“出了什么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瞒着我,你知道这让我一夜都睡不安眠。”
叶旭尧松开她,一双墨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这事没必要瞒她,她迟早也会知道,“汝阳城有变。”
林珑手中原本看着的书猛然掉了下来,果然还是事关叶蔓君,“那小姑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的到那儿去,这会不会祸及她?夫君……”
“娘子,冷静一点。”叶旭尧知道她必会担心,就冲着她与大妹的交情甚笃。
“对了,婆母呢?她知晓了没有?”林珑着急道,连她听了都觉得担心万分,更何况叶钟氏这个当母亲的。
“娘没有大碍,有府医诊过脉,只说急火攻心,我劝她吃了药,她现在已然睡下。”叶旭尧按住妻子要下床的举动,“你别去吵醒她,我吩咐府医在她的药里下了安眠的成份。”
林珑这才做罢,只是面色始终缓不过来,“具体知道是什么事没有?”
叶旭尧摇了摇头,“这送消息的人一下船就奉了澜二叔的命令往回报消息了,只知道汝阳城有变。”顿了顿,把详细消息说给妻子听。
好在叶明澜这堂叔第一时间送回了消息,日夜兼程,这个送信的人在把消息说清楚后就晕了过去,府医说脱水极严重。不管如何,这至少让他知道叶蔓君那儿并不安全。
林珑心下转了数个念头,“夫君,我觉得这朱家二爷这般举动,怕是那位世子应该身体抱恙,汝阳王府想要尽快完婚,好让我们家姑娘与世子绑在一块儿……”
越说下去,她觉得越接近真相,于是双手抓紧丈夫的手臂,“如果是这样,这就恶毒了,万一这抱恙的世子死了,我们姑娘与他拜了堂,这不就成了寡妇?这真是做孽了,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当寡妇,这让小姑的几十年如何过下去?”
妻子的说辞,叶旭尧早就想过了,他伸手按住妻子的手,“娘子,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我明天就立刻进宫面圣了解详情。”
林珑这才恍然大悟道,“没错,宫里,我们都能收到消息,没理由宫里会收不到?只怕他们早就收到了,只是……”瞒着他们。
这样一来,她原本想说要带叶蔓君回来的话,就显得是渺茫了,这样一想,面容为之一黯。
叶旭尧将她轻轻躺平,“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上一觉,反正消息到我们这儿,算算时间,大妹应该已经进城了,我们也阻挡不了事态的发展。”握住妻子的手塞到被子下,“大妹也好,澜二叔还有融弟,甚至是方渐新,我们要相信他们有应变的能力。”
林珑看着男人坚毅的脸庞,这一刻的叶旭尧并不慌乱,显然他还很冷静地分析局势,她猛然起身抱紧他,“夫君,我要与你分担肩上的担子,我明天也要进宫找义母,虽然我不能影响到国策的施行,但是我要为小姑尽一份力。”
她不能安坐在府里听消息,要弄清里面的迷雾,找苏梓瑜应该也是可以的。
叶旭尧揽紧她的腰,这样充满人情味的林珑让他的心在这一刻跳动得厉害。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妻子,“你先睡,我去洗洗就来。”
林珑却是披衣下床,“你先去洗吧,我去看看孩子们。”就算有再多的下人,她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总要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叶旭尧点点头,将她身上的披风披好,给她穿上鞋子,这才放她落地。
林珑催促他去洗浴,自己却是往旁边的厢房而去,两个孩子都安置在那儿。
小丫鬟看到她到来,忙掀起帘子让她进去。
“大奶奶。”商嬷嬷上前行礼。
两个奶娘也忙停下摇着摇篮的手,屈膝行礼,那两个奶娘因为什么事被赶出去的,她们清楚得很,哪敢有半点疏忽。
“我来看看哥儿们睡了没?”林珑仔细地检查两个熟睡的孩子有没有异样,发现他们的里衣是干的,屁股也没有尿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站在摇篮床边轻轻地摇着两个孩子,身为母亲的她是怎么看这两个孩子也不够,那同样身为母亲的叶钟氏醒来怕是不知道要痛苦成什么样子,思及此,心里也微微地抽疼,默默地祈祷着叶蔓君能过得好。
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她的腰际被人一揽,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带着水汽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夫妻俩没有交谈,此刻没有人有说话的兴致。
叶旭尧看了看两个孩子那熟睡的面容,心里滑过一丝丝的柔情,“孩子睡了,我们也回去安枕吧。”
林珑咬着下唇回头看他,他弯腰在她的唇上一吻,打横抱起她回去。“好好侍候哥儿们,若有差池,我剥了你们的皮。”
留下这句话,他不顾下人们惊骇的面容,抱着妻子就走。
回到卧室,他将妻子放在床上,自己也翻身躺在她的身边,她才刚出月子,而且又听到这令人不安的消息,他并不想做多余的动作,抱着她在怀抱里,“睡吧。”
“嗯。”林珑也没有别的想法,伸手揽上他的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处理。
不管睡得好与不好,太阳依旧照样升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叶蔓君休整了一宿,精神头比昨儿要好了不少,换了身素净的黄色暗纹衣衫,梳了个灵蛇髻,在鬓边插了朵黄色绢花,略施了些薄粉让人看来精神点,这才由绣帘扶着出来暖阁用早膳。
马兰氏早已经等在那儿了,一看到她出来就起身,“叶姑娘,昨儿睡得可好?哪儿觉得不舒适一定要与我说。”
“马夫人,早。”叶蔓君浅笑打了个招呼,然后优雅落坐,哪怕经历大变前途未明,她这侯府嫡女还是仪态万芳,并未让人看出半分惊乱。“夫人安置得极好,并无不舒适的地方。”
马兰氏不禁在心下赞叹叶家教女有方,难怪会被选来嫁到汝阳城,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叶蔓君的不幸。“我让人给备了些早膳,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叶姑娘的口味,叶姑娘尝尝看。”
叶蔓君没有推辞,而是小口的品尝起来,一吃就能吃出京城的味儿来,可见马兰氏为了接待她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极好的,谢过马夫人。”
马兰氏给她布菜,“既然合口味,叶姑娘就多吃一点。”
叶蔓君仍旧小口吞食,这是她自幼受的庭训,哪怕天塌下来她也还是这个样子。
用过早膳之后,下人上了香茶,两人这会儿才有心思说上几句敞开心门的话。
“叶姑娘,世子去世的消息你也知道了,现在王府给世子摆了灵堂,你要去上一注香吗?”
叶蔓君微微一怔,按理来说,她去上一注香也未为不可,但是她还记得朱子期给她的叮嘱,加之姜嬷嬷的疯颠举动,这汝阳王府于她是就是一潭深水,能避则避。
“蔓君与世子是有婚约,如今世子没了,蔓君也是极难过的,只是……”叶蔓君顿了顿,抬头直视马兰氏的面孔,“蔓君始终还是女儿家,没有嫁进王府去,这会儿冒然前去上香怕是不妥吧。”
马兰氏一怔,叶蔓君居然拒绝了前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叶姑娘,其实去上香也是王妃的意思,应该无须避嫌……”
叶蔓君其实不全信这个马兰氏,毕竟马家在汝阳城已经任职多年,与汝阳城的关系是千丝万缕,她这初来者了解的不多。
昨天与方渐新说了几句话,方渐新要她见机行事,毕竟他一个送嫁的官员也还没能摸清这马家的底,这明面上是圣上的人,但事实如何?他也说不好。
方渐新不可能骗她,所以该有的防心她自然有。
“马夫人,我初来汝阳城怕是还没能适应这里的水土……”她伸手握住马兰氏的手轻轻一捏。
马兰氏能在这汝阳城立足自然也是人精,只一句话,她就听出了叶蔓君的意思,这是要借病为名拒绝了。
汝阳王府。
“什么?她病了。”汝阳王妃朱陈氏皱眉道。
仇嬷嬷给王妃的茶碗里续了茶水,“从马家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叶姑娘水土不服,一大早就请了大夫过府诊脉,有医案为证。王妃,不知道这叶姑娘是真病还是假病,不过她不能进府来倒是可惜了。”
朱陈氏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轻笑出声,“你代我去探探她的虚实。”
仇嬷嬷一怔,随后眼珠子一转,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是,王妃。”
朱陈氏挥了挥手。
仇嬷嬷立即告退,只是才刚退出帘外,就听到屋里茶盏打碎的声音,她本能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