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宝郡王是我儿子,你是我孙子。先有他,才有你。日后要将他当做你父亲一般看待。”房文慧笑说道。
皇长孙心知房文慧在劝说他不可与宝郡王起冲突,忙答应下来。
房文慧写了书信,就令人向南边给宝郡王送去。
“娘娘、太孙,王熙凤进宫了。”常升小心翼翼地进来说道,因皇太后常年在五台山礼佛,是以他就随了房文慧。
“好快的消息。”房文慧冷笑一声,“放着她不理,料想薛大奶奶一介买卖人,定会等着宝郡王那边先有动作,才肯动手。”
“是。”常升想了一想,就又问:“那薛蟠……”
房文慧说道:“薛蟠……你且去问过吏部尚书再说。”
“是。”常升巴不得去见一回升官了的贾琏,听房文慧这样吩咐,堆着笑再三看了太孙,这才心满意足地向外头走来,走在宫巷里,恰望见王熙凤威风八面地牵着荣郡王向毓秀宫去,就喊道:“薛大奶奶。”
“常公公。”王熙凤含笑喊了一声,“不知常公公要向哪里去?正月二十一,请公公向我们家吃酒去,公公也不肯赏脸。”
常升笑说道:“不是不肯赏脸,是府上来的非富即贵,我一个阉人,去凑什么热闹?”
王熙凤一笑,就又牵着荣郡王向毓秀宫去,进了宫中,两只手按着荣郡王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问:“方才常升态度怎样?”
荣郡王嗫嚅着说道:“他没向本王请安。”
“知道就好。”王熙凤满意地撒开手,“去玩吧。”
荣郡王长出一口气,逃也似地就向侧宫里头去。
没出息,王熙凤眯着眼睛在心里想着,见薛宝钗已经迎出来穿着半新不旧的宫装站在台阶上,就笑说道:“娘娘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薛宝钗笑道:“怕打搅嫂子教导荣郡王。嫂子里头请。”
“不敢。”王熙凤说着不敢,却先一步进了宫室里,径直在椅子上坐下。
莺儿见王熙凤如此没规矩,待要替薛宝钗“伸张正义”,又没胆量,只能低着头向外沏茶去,暗暗地在王熙凤的茶里唾了一口。
“嫂子也听说皇上立太孙的消息了?”薛宝钗笑着在王熙凤手边坐下。
王熙凤瞅着莺儿将茶盏放在她手边,闻了一下,说道:“怎么还吃这旧茶,年前送来的暹罗新茶呢?”
“吃不惯那味道。”薛宝钗低头笑说道。
王熙凤轻笑一声,“娘娘心里作何打算?”
“等。”薛宝钗轻轻地说道。
“要等南边怎样说?”王熙凤问,因想南边才休战两年,倘若宝郡王意气用事,领兵赶往京城,又有好戏瞧了。
“嫂子如何想?”薛宝钗又问。
“自然要等你哥哥怎样说。”王熙凤含笑说道,又心知,还有一个人,也要等他答复。
薛宝钗低头想了想,笑说道:“茜香国怎样了?”
王熙凤笑道:“娘娘放心,茜香国在我手心里攥着呢。”絮叨了两句,忽然傅秋芳进来说:“娘娘,薛大奶奶,荣郡王叫皇长孙给打了。”
薛宝钗心知皇长孙秉性,忙去看王熙凤一眼,“莫不是嫂子又叫荣郡王去……”心急如焚,暗道荣郡王的性子都叫王熙凤教导坏了,于是顾不得再跟王熙凤说话,忙领着傅秋芳、莺儿去向房文慧那请罪去。
王熙凤了然地一笑,也不见外地自己个向外去,就仿佛在自家巷子里走一样,待出了宫上了轿子,轿子走出一截路后,听见外头贾蓉腆着脸喊婶子,就掀开帘子看他。
“婶子,蔷哥儿使坏,不叫母亲给我送银子来,如今侄子有两天没吃上饭了。”贾蓉将一件绸衫穿得皱皱巴巴地,一脸穷酸相地搓着手,等王熙凤救济。
王熙凤从头上拔下一根绞丝凤钗向地上丢去。
贾蓉见那凤钗上足有五枚拇指大的红宝石,眼睛发亮地忙抢在怀中,“多谢婶子。”
“别谢我,这是茜香国的东西,是你宝二叔从茜香国送来的。”
“宝二叔这样了得?”贾蓉忙问,暗道若不是他的脸面叫苦日子毁了,倒是能像宝玉一样去茜香国闯一闯。
“那是自然,就二老爷、二太太梗着脖子不肯去茜香国享清福呢,哎,可怜他们在紫檀堡里紧巴巴地过日子,叫人说起来,就心酸。”
王熙凤的腔调拖得长长的,贾蓉登时从她眉眼中,看出她没说出口的话,于是笑道:“多谢婶子提醒,侄儿这就带着姨娘向紫檀堡孝敬二爷爷二奶奶去。”
王熙凤一笑,就将帘子放了下来,吸了口气,心道皇帝忽然封了太孙,只怕是要有什么变故,她定要早早地做下准备,以求万全。
“旺儿?”
“小的在。”隔着轿子,旺儿赶紧地躬身过来。
“向荣国府走一趟,问一问琏二爷、贾尚书,对封太孙的事,怎么看。就说我妇道人家,看不清楚路,等着他指点。”
“是。”旺儿忙答应着,立时骑了高头大马,就向荣国府去。
待上了宁荣大街,就瞧见荣国府门外有许多官员书生前来拜会,到了门上,报了姓名,随着个小厮向外书房里头去,进去了,垂手请安后,就见贾琏正领着源哥儿看账册。
“恭喜琏二爷,贺喜琏二爷。奶奶还没着家,贺礼随后就送来。小的先来给二爷磕头了。”旺儿说着,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贾琏望他一眼,问道:“我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旺儿忙跪在地上,说道:“琏二爷,我们奶奶打发人来问,立太孙的事,琏二爷怎么看。我们奶奶是妇道人家,大爷又不在家,这朝堂上风云变幻的事,还请琏二爷指点指点。”
贾琏从桌上拿起源哥儿的面具罩在脸上,见源哥儿伸手,又将面目罩在源哥儿脸上,瞧着源哥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悟空面具后转着,看着源哥儿对旺儿说道:“告诉你们奶奶,她就算是一只猴子,我也乐见她做了齐天大圣,而不是涎着脸逗人玩笑的猴头。”
旺儿笑嘻嘻地说道:“琏二爷这话太高深了一些,小的听不懂。”
“你奶奶读过书,她听得懂。”贾琏笑完了,就觉这话像是挖苦王熙凤一样。
旺儿心道这读书人就是毛病,没事总打什么哑谜,于是拱手退了出来,见他才出来,广仁伯府的礼物就送了来,于是又进来给贾琏磕头,随后才回了广仁伯府,在府上宣阔的厅上,看见王熙凤淡妆素裹地拿竹剪子修建花草,就说道:“琏二爷说,奶奶就算是一只猴子,他也乐见奶奶做了齐天大圣,而不是涎着脸逗人玩笑的猴头。”
王熙凤一剪刀,将长得十分茂盛的兰花剪掉了头,眸子里忽明忽暗。
“奶奶,琏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王熙凤闭着眼睛。
旺儿跟随王熙凤多年,早依稀觉察到王熙凤要做什么事,忙欢喜地说道:“有琏二爷相助,奶奶还怕什么?”
王熙凤攥着剪刀,低声念叨着:“寒风飒飒,怪雾阴阴。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大圣一条如意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奶奶?”旺儿听得稀里糊涂,但听王熙凤声音越来越沉似乎走火入魔一样,赶紧地问了一句唤回她的神智。
王熙凤醒过神来,笑说道:“去吧,你亲自向南边走一趟,问一问大爷,事到如今,他怎样想?再打发人去吏部盯着,瞧瞧咱们大爷,可会在立太孙后,立时丢了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