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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爷嘴角噙着冷笑,暗道倘若是他发话,最后贾琏总会勉强答应;且那柳湘莲倘若当真与贾府大姑娘有私情,也定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如此,又算是哪门子的一辩真假?
况且,如此,岂不是又寒了贾琏的心?
“王爷,意下如何?”胡竞枝笑问,只觉贾琏若不肯叫忠顺王爷疑心,是定然不肯答应的。
忠顺王爷摇了摇头,随口说道:“我已经替贾家另外相中了人。”
“不知王爷看上的是谁家公子?”胡竞枝略有些紧张地问。
忠顺王爷胡诌道:“左不过是个十分熟稔的后生。”说着话,就打发胡竞枝出去,他便也坐了轿子上朝去。
果然今日朝堂上,群臣口呼“后宫不可无主”,恳请皇帝立后。待皇帝为难地应允后,周、吴两家嫡系,便争相恐后地举荐起自家娘娘。
如此,虽到了午时方才退朝,到底也没争论出周贵妃、吴贵妃哪个品行更比旁人远胜一筹。
忠顺王爷出了朝堂,瞅见许世宁独自向外去,就隔开几步对他拱了拱手。
许世宁便蹙着眉头走了过来,略一拱手,就笑道:“王爷新近可还好?”
“听说咸公公明日处斩?”忠顺王爷想起昔日王妃与咸公公往来甚密,就心颤地问了一句。
许世宁点了头,“谁叫他那晚上领头带人杀向大明宫呢。”
“如今内务府人手可够?”
“王爷有要举荐的人?”许世宁问。
忠顺王爷忙摆了摆手,说道:“本王又不糊涂,哪敢这会子就向枪口上撞?不过白问一句。据本王看,举贤不避亲,你家子弟众多,不如就叫你家子弟去。”
许世宁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这边一日经手的银子就有几万两,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都想离着这边远远的呢。”
说话间,二人便出了宫,在宫门外,忠顺王府长史官过来在忠顺王爷耳边说:“王爷,那胡竞枝去了计家。”
忠顺王爷冷下脸来。
许世宁听见几个字,就问:“说得可是胡家竞枝小兄弟?”
“许大人也认得他?”忠顺王爷吃惊地说道。
许世宁笑说道:“戴公公曾带着他来,只说是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很有些才华偏生时运不济,每每在大考前出事故。我考量他一番,本要应允,偏生在宁荣大街上,也是戴公公那出来的一个小太监杀了人,是以人言可畏,不敢再用他。不知那兄弟如今怎样了?”
忠顺王爷心寒地道:此人竟然早已经将满京城可攀附的人攀附了个遍。于是又佩服胡竞枝能耐,又怜悯他霉运当头,更暗恨他竟然瞒下与戴权、计家的瓜葛。忽然又想,莫非那胡竞枝是皇帝派来的?如此一想,顿时冒出涔涔冷汗来。
“王爷,改日再聚。”许世宁拱了拱手,就上了轿子去查看修建中的六皇子府。
忠顺王爷上了轿子,微微闭着眼睛,休憩一炷香功夫后,便十分慎重地将怀中的名单拿出来,将上头人一一扫了一遍,已经杀头伏法的,就用指甲在那名字上轻轻地一划,见还有不少人可用——尤其是里头还有二三封疆大吏,登时又安了心。
忠顺王爷忽然想到还不曾去过贾琏府上,就说道:“不回王府,向荣国府去。”
“是。”
轿子半道上改了方向,直接就奔着荣国府去,轿子并不经过宁荣大街,而是从宁荣二府房后去,从后偏门进了贾家。
忠顺王爷在进了梨香院时就下了轿子,踱步向内走,走到那后舍,就听见朗朗读书声,见房中一先生看见他,就对那先生摆摆手,他自站在窗边向内看,望见屋子里只有垂髫小儿,并无轻壮男子,就疑惑起来,待房中先生出来拜见,就疑惑地问:“贾家子弟竟是如此稀少?”
出来的恰是葛魁,葛魁笑说道:“回这位老大人,我们府上琏二爷不信那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捡着头脑灵活的打发去做买卖了;读书有灵性的,去五湖四海游学;还有些脑筋不太好,有些惫懒的,直接撵去金陵老家看着祖宅、祖坟去了。”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忠顺王爷赞许地说道,又摆手令葛魁回去教书,便又踱步从前厅出了梨香院,从后角门上进了园子里,举目望去,只见满园桃李杏梨挂在枝头,约莫一二十个年少女子手拿芒花扫在小径上清扫落红。
忠顺王爷正瞧着,忽然望见贾琏匆匆过来,于是就在一处水塘边坐下,见水塘中菱花绽放,随风就有清香扑面而来,就心道贾琏这园子虽不华丽,却也别有一番雅趣。
“王爷贵脚踏贱地,贾琏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贾琏人未到,先请罪道。
忠顺王爷笑说道:“你这园子修得不错,比周、吴两家那园子看着顺眼一些。”
贾琏忙说道:“比不得他们两家的,不过是捡些边角料罢了。”待见小厮送了茶水果碟来,就亲自动手在亭子里摆上。
忠顺王爷又望见两只细腰长身的黑色大狗在芍药圃嘻戏,就说道:“若有些云雾,再看那两只狗才有趣。”略顿了一顿,又问:“你方才忙什么?”
贾琏笑道:“昨儿个姓柳的过来滋事,今日一早少不得要安慰林妹妹一番。”
“还有人敢到荣国府滋事?”
贾琏说道:“那姓柳的昨儿个天黑了过来,胡说八道说那胡竞枝说,王爷要给迎春胡乱挑个女婿,我就问他若是王爷给迎春指婚,又跟他有什么相干?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于是又说他在京城时,林姑父已经许下将来叫他给养老送终一切林家财物也归他所有;如今林姑父虽不在了,但他情愿照料林家妹妹,只说要带着林家妹妹并林姑父的东西走。天地良心,林家要紧的东西都被火烧去了,剩下的钱财也不过二三十万罢了,又是给林妹妹留着做嫁妆的,哪里能听他空口白牙几句话,就将银子给了他?”
“没想到柳湘莲竟是这么个无赖人物。”
贾琏说道:“他倒是有侠义心肠,且是直肠子,哪里能想到要来讨林家钱财,怕是有人在他背后支招,叫他用这法子,逼着我将妹妹嫁给他呢。”
忠顺王爷心道那人定是胡竞枝了。好一个胡竞枝,现在他跟前胡言乱语,后头又怂恿柳湘莲逼着贾琏答应。
“你待要怎样?”
贾琏冷笑说:“昨晚上内子去问了妹妹,妹妹被柳湘莲皮相迷惑也已经是铁了心了。我琢磨着,那柳湘莲必定是以为娶了我家妹子,便可做了荣国府当家人,是以与内子商议着,只管叫妹妹嫁了他,再不提招赘女婿的话。”
忠顺王爷听他这般说,又迟疑地问:“莫非你内伤好了?”
贾琏说道:“伤还不知哪一日能好呢,不过是见府上要招女婿,就惹出许多是非来,更见不得妹妹拿着府里只剩下她可传宗接代的话要挟我们,于是干脆就这么着了。待日后瞧见合意的子弟,再过继到膝下。”
忠顺王爷点了点头,因又问贾琏:“你新近可曾见过戴权?”
“先前为府上二老爷、宝玉求情时,曾见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