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年走进空空的厨房。
自从汤燕卿搬进来,向远每天几乎是一下班就赶回来,晚上从来没有再出去过。可是今晚向远竟然没有回来,只给她发了一条简讯,说是与父亲有事。
时年想,也许是去安抚罗莎了吧?
连续这么多个晚上下班就回来,依罗莎的性子一定按捺不住了。
自从正式签署了分居协议,时年心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再想到罗莎,便也没有了从前的焦虑。
这也许就是他们这段婚姻注定该走到尽头的标志吧?这样地长痛不如短痛,也许对向远、她和罗莎才都好。
心情一放松下来,时年一边等着米饭跳闸,一边给自己洗了个苹果。咬着苹果,轻轻活动活动坐了一天、倍感疲惫的腰
。
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时年又是习惯性地微微一怔,急忙重新站直了,这才回眸望去。
汤燕卿刚洗完澡,穿着休闲的银灰色纯棉休闲长裤,上.身套了一件蓝灰色套头针织衫,脖子上挂着纯白的毛巾,慵懒地站在门口。
他的头发还湿着,未曾梳理,发丝被水流冲出弯曲的纹理。慵懒而又——性.感。
瞧见她宛若受惊的小鹿般转过来的眼睛——
他轻叹了口气:“我饿。”
时年连忙深吸口气答:“你稍等啊,米饭马上就好了,然后我再炒个菜,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灯光柔暖,饭香飘溢,眼前的场景让他难以自控地产生一种错觉。
家。
他和她的。
他只想现在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将下颌抵在她肩上,跟她撒娇,让她喂他一口一口吃苹果。
那样的画面太惑人,让他的心都跟着柔软下来。他只好两手紧紧攥住毛巾两头,方没有当真走过去将想象付诸实际。
平复了几分钟,他才尽量轻松地迈步走进去。歪头看她举在手里的苹果。
他的目光太饥饿……时年只好摇摇苹果:“呃,不如你也先吃个苹果垫一垫?”
“嗯哼,”他盯着那苹果一瞬不瞬:“刚搬进来那天,你非逼我叫嫂子。我叫了,你说洗个水果给我吃……结果直到今天,我也还没吃到那个水果。既然如此,那天我喊的嫂子也一并收回。”
时年面色大红,简直就是另一个红苹果。
——他想吃的红苹果。
“唔,对不起呀。那天的事实在太多了……后来就忘了。”
时年红着脸垂下头去,连忙又从苹果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最红的走到水龙头前。一时心慌意乱之下,手里原本吃了一半的那个没找见合适的地方儿放,便索性塞进嘴里叼住,空出两只手来伸到水龙头下洗苹果。
还没洗完,汤燕卿却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毫无预警地从她嘴里扯出那个苹果。
“哎……”时年扭头去刚想说话,却见他已经将那苹果自在地放进了他嘴里,大大地咬下一口来。
时年便傻了。
他一边嚼着,一边朝她坏坏眨了眨眼:“真甜。”
眼前的一切宛若魔法展开,时年不知所措。幸好这时电饭锅跳闸,“叮”地一声,方叫时光重新流动起来。
她仓惶地赶紧走过去敞开饭锅盖,然后咬着唇,将手里刚洗好的苹果递过去:“汤sir!拜托,你吃这个吧。”
“我不。”他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又自在地咬了一口苹果。唇就叠加在她咬过的位置上,缓缓摩擦而过。
时年赶紧别开头去。
算了,他要吃就吃吧。就算现在抢回来,也早已于事无补。
只是不由得后悔今天自己买什么水果不好,怎么非买苹果不行?
苹果在伊甸园的故事里,正是原罪的化身。不偷吃那个禁.果,便也没有男人与女人之间那些羁绊。
时年简单炒了个香菇油菜。
油菜事先在热水里焯过,去掉苦味。香菇挑的小朵饱满的,伞帽没有完全打开释放孢子的那种。妈以前说过只有这样的香菇才是最有营养的,如果伞帽褶皱全都打开过了,营养也就都随着孢子都跑掉了。
按说这样小朵的香菇应该已经很容易入味了,可是时年忍不住偷偷回头瞟了汤燕卿一眼,还是又在香菇帽上每个都打了个十字花刀。
汤燕衣一遍一遍强调过那少爷嘴刁,她还是尽量多用些心思吧。
菜炒好,时年还特地将香葱切成细丝,蒜压成碎丁,还有胡萝卜也切成细丝,一并洒在香菇油菜的汤汁里。
一盘菜,油菜翠绿,香菇颗颗饱满。再配上红的胡萝卜丝,看起来还算有色又香。
可以端出去见人了。
汤燕卿竟然早已乖乖在桌边坐好了,甚至都举起了筷子,就眼盯着她手里的盘子。
她有些心虚,极力避开他的目光,将菜盘放好,急促地说了声:“可以开动了。”
她自己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扭了几扭,忍不住抬眼向他望来。
他望了她一眼:“想干嘛?”
时年深吸一口气,指指客厅的沙发:“不好意思汤sir,我可不可以不陪你用饭?我想去那边吃。”
“嗯哼,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汤燕卿一眼就看穿她。
时年尴尬地点了点头:“……小时候在家里,都习惯了。”
实则也是为了躲开他。两个人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吃饭,让她好紧张。
“去吧。”他挥了挥手。
可以想象到,从前她跟向远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得正襟危坐在饭桌边。向家人都极
其重视形象,向远即便在家时穿的家居服,也都是名牌,且熨烫出笔直的线条,于是他怎么会是随便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的人呢。
时年如蒙大赦,连忙跑到沙发上去。给自己开了个瓶子,然后打开电视对上频道。电视里随即传出哭哭啼啼的动静,一听就是在看婆婆妈妈的电视剧。
汤燕卿便也搁下筷子,迈开长腿走过去,膝盖一弯,便也一同窝进了沙发去。
时年没想到,有点愣。
即便是三人位的大沙发,可是他身高腿长,这么一窝进来便也几乎与她挨在一起。
时年的手指捏着东西还含在嘴里,都忘了拿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盯紧了她嘬成一颗樱桃大小的红唇:“……你吃什么呢?”他又哈巴狗似的凑过来,上上下下绕着她的唇和嘴闻了闻:“海腥味、黄酒味——嗯哼,醉泥螺?”
时年尴尬地连忙放下螺壳,便要收拾起茶几上的瓶子。
“对不起,你是不是嫌腥了?我马上收起来。”
她喜欢吃这些小小的生鲜,可是向远嫌腥,别说不吃,闻着了也会烦。每次瞧她买,总会提醒说生鲜的东西里难免有寄生虫,而且从中国千山万水地运来,虽然承诺说冷链运输,可是“中国那些商人,呵呵,谁知道呢”。
她后来便只好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偷偷地买一瓶回来解解馋。幸好那些夜晚,晚饭总是她自己一个人吃,向远不会回来。
“这么好的东西,难怪要自己藏起来,一个人吃独食。”
他哼了一声,伸臂过来拉开她的手,将她攥在掌心的瓶子抠出来。拧开瓶盖,用筷子捞起一颗泥螺,自在地送进嘴里便吃。
时年傻了:“这东西,你竟然也吃?”
他转眸望住她:“你吃的,我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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