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维行阅事既多,深沉练达,这时说的明白,让李承业点头称是。
李存义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说着:“扎根基,练精兵,说的容易,只是很难,我想明白了,大帅真是果毅啊!”
“太素县一失,柳朝义初上位,必不能允许,我们上任,就会遇到柳镇全力反扑,就算有城墙之护,也是岌岌可危啊!”
“主公,自古要成事,哪有不冒险之理,就如鱼跳龙门,跳上者腾龙,跳不上者摔的粉碎,这不是常理吗?”施维行这时格格一笑,说着,从牙齿缝里透出寒气:“少主的官位还太小,一营才百人,但是若是有一卫,就可图之了,这嗣子来路不明,与我们也无深交,只怕未来有祸端,但是此时大帅还活着,再怎么样英明果决,也总有二十年君臣情分在内。”
“我们一要表忠心,二要建功——让少主建功!”
“让业儿建功……”李存义微微一怔,呆了半晌,已经明白了,问着:“这步,是不是走的太急了?”
以李家的潜力,要是让李承业建功,并不难,关键就是反应。
施维行这时,起身一提袍角“扑通”一声跪下,说着:“主公,除非您放弃三代大志,不然的话,现在有进无退。”
“大帅已经在未雨绸缪,移县合并,现在镇内一半已经掌握在手,也移交给嗣子,这嗣子若是普通人还罢了,可观其举策,其才不在大帅之下,又和我们李家没有任何情分,这以后占了君臣名分,或削或迁,或贬或提,就可玩弄李家在鼓掌之上,只有日削月损的份了。”
“等削无可削,也许就可一纸赐死。”
“现在这步,一退就万劫不复,就算存活,也只是一小臣了,若是要进,就只有乘大帅还活的时候,为少主建功,以观大帅反应!”
“大帅若是不封赏呢?”李存义踱着步子问着。
“我们李家平时还不算桀骜,大帅和主公又有二十年情分,正常情况下,少主建功,总能升赏一卫——县里有三卫,相互权衡,大帅不会不许。”
“若是不封赏,就说明杀机已重,我们李家只怕要立刻以最坏的打算来应变。”
“业儿,你听见了?你是我的嫡长子,这情况也不隐瞒你,你说现在怎么办?是进还是退?”李存义目光幽深,摆了摆手,看着儿子问着。
李承业不想在这时,出了这个难题,额头密密沁出汗来,片刻之后,咬着牙,说着:“请父亲大人助我!”
“好,果是我李家的儿子,既然决心已下,就不要瞻前顾后。”李存义目光灼灼看着儿子,又看向施维行:“施先生,你给我写文,上文支持嗣子登位。”
“安排家中力量,调查柳镇的情况,来一次大胜,赚取战功,观看大帅反应。”
“将金银和盔甲调出,船队也要准备,一旦有不测之祸,我们李家立刻拔族而起,离开此地。”
“天下大着呢,我们有私兵有财货有人手有气运,地下祖宗也会庇佑,难道真找不到起家之地?”
李承业见李存义如此决心,为了他作到这地步,不由泪流满面,深深伏地,哑着嗓子说着:“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必不辜负父亲的苦心!”
就在这时,外面有敲门声,有人传禀说着:“大人,有消息!”
三人都是一惊,各自回座,李承业连忙擦了眼泪,作出从容之态,李存义喊着:“进来!”
一人进来,行礼:“大人,府里传来消息,王谢氏听闻要举行嗣子典礼,以承家祭,非常高兴,不想夫人高兴过度,中了风了,现在昏迷不醒之中!”
这情报一出,三人都不由脸色大变。
李存义坐在墩子上,一动不动,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许久,李存义方伸欠了一下,嗓音有点喑哑,嘿嘿一笑:“大帅真是好手段,好手段,相识二十年,今日才见识了真颜色。”
说着,起步度着,口中吟着。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这含义真是十分值得玩味,世态炎凉,杀机四伏都在其中。
李承业听着父亲歌吟,仔细玩味着,一时间竟然痴了。
他自出生后,就天赋聪明,学经学史一日千里,又有不少人投奔而来,因此的确有着心满之心,可是现在这些时日的观摩,特别是今日的交谈,使他顿有着怵目惊心的感觉,眼界大开。
天下岂无英雄?草莽多是龙蛇?
这成龙之路,布满荆棘。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