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点头。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静漪问。
元秋沉默。
静漪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若说出口,必然是惨烈。可是不问,在她是绝做不到的。
“……当时我们到了,段长官残部刚刚撤下来,同我们会合之后,就守在江口。我们是和马将军一部分守一边的。等日本人往下走,我们就扎口袋似的打……我们是全部的德械,装备已经算是很好的。可是鬼子杀不净……我们军长说,拖得一时就是一时。我们的任务就是这样的……鬼子打到现在,没有吃过败仗;遇到阻击开始是被打懵了,缓过来却像疯了似的反扑……几个整编德械师投下去都打尽了最后一颗子弹……牺牲的太多了,将级军官就有十几位,段长官、马将军……先后殉国……”元秋哽咽。
静漪手脚发凉,几乎不能动弹。
她只知道伤亡惨重,但还没有了解到段奉孝和马仲成牺牲的消息……
“……我们军长发了疯似的打,陶司令让撤退,他不肯。说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还是没能拦住小鬼子……”元秋抓着帽子,『揉』成一团。
高大健壮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
静漪没有再具体地问。已经不需要问了。
“……这仗打的太惨了……总司令说我们胜利完成阻击任务……可我们第四战区所有的兵力都投进去,折损大半……陶司令知道我们军长重伤,亲自下来的……临来嘱咐我们,千万要把他送到……死了那么多人,军长要是知道……”元秋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静漪望着偶尔身体有些微抽搐的逄敦煌,眼前似乎是一片血光。护士听到动静,敲门进来看时,愣在门边。
静漪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放在元秋手边,悄悄地走了出去。
护士轻声问程院长,还有没有什么交待。她看出来里头的那个男人情绪很不稳定。
静漪想了想,说让他单独呆一会儿吧,你按时过去查看就行。她说着往旁边的病房走去。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走进各个病房去查看,只是驻足询问病房的值班护士。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她才离开。
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钟头,她还可以回家去看看。
这个时候她迫切地想要见见家里人。
上车她就闭上眼睛,到家之前她或许可以睡几分钟。可是一闭眼,眼前仍是血光一片,人影憧憧。她胸口闷痛,得咬紧牙关忍着……车子猛然间刹住时,她险些跌倒撞到车前座上。
抬眼一看车子已经停在路边,此处正是在通往家中小巷的十字路口上。前面横着停了辆车子,司机要下车去查看,她说了声别动。果然对方车上下来人,一看行动之迅速,便是训练有素的。
“等会儿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惊慌。记得保命要紧。”静漪说着,就见有人过来拉开了车门。
枪口对着她时,静漪也没有发慌。
“你们的目标是我,不要伤害别人。”静漪镇定地说。
“懂的。陶太太肯合作就好。烦请您和我们走一趟。”来人待静漪下车,见她手中拎着一只包,立刻将她的拎包取走,从她的包里取出手枪来,将弹匣卸了,枪和包都扔回车上去。
静漪没出声。
这些人看来对她的情况相当之了解。
静漪听到外头车子急刹住的刺耳声音,似乎是来了很多人,但是枪抵在她太阳『穴』处,于是紧随他们而来的那些人,连声都没有出一下。但是脚步声相当之杂『乱』,显然来的人并不少。
静漪暗暗叹了口气。
她被押着向前走,在上车的一瞬,迅速瞥了一眼外头那些人,见他们也在缓慢移近,但随即车门带上,白纱帘遮住了视线。
劫持她的人倒还算客气,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静漪打量了他们几眼,问道:“你们是几科的?竺维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
静漪见他们不出声,反而更加镇静,她掸了掸旗袍,坐的更稳了……
车子驶入一个静僻的巷子,在中段停了下来。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边站了几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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