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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被灌木覆盖的荒山，一片乱石堆垒的崖壁，一座弯腰才能进去的山洞，这绝对是一个没人愿来的鬼地方，却偏偏有人住在这里。

谢小玉第一眼看到那个人，居然被吓了一跳。

那个人年纪很大，头发胡子全都雪白，满脸的皱纹就像是枯树皮一样，和其他土蛮一样，他的鼻梁很塌，满嘴的烂牙已经掉了很多，所以说话漏风，他的上半身**着，下半身裹着一条破烂的豹皮围裙。

谢小玉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是，这个老人的头发连着眉毛，眉毛连着胡子，胡子连着身上的体毛。要不是这个人的额头并不扁平，下颚也不怎么突出，谢小玉肯定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太古之时，看到了一个太古之民。

看到两个人到来，这个毛茸茸的老人朝着阿克蒂娜咧嘴一笑，紧接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谢小玉能够听懂一些土蛮话，不过这个老人说话又急又快，而且嘴巴漏风，咬字不准，根本就听不明白。

不过他已经感受到这位老人的不凡了。

他见过的土蛮少说有几十万，那些土蛮看他的眼神要么充满憎恨，要么贪婪中带有一丝敌意，要么恐惧或者绝望，这个老人不是，他好像一点都没看出他是汉人一样，很平淡，却又透着一丝亲切。

就连那个一直和他做交易的蛮王也没这样的眼神，阿克蒂娜也一样，这两个人顶多没那么多敌意。

阿克蒂娜没有替谢小玉介绍，而是和老人聊了起来，两个人叽里呱啦说得很起劲。

过了好半天，阿克蒂娜才站起身来指了指谢小玉。

老人咕噜咕噜说了一句话，然后看着阿克蒂娜。

“马尔让你说说对我们的看法，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阿克蒂娜在一旁翻译。

谢小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位老人如此直接。

他不敢撒谎，因为他刚刚从阿克蒂娜那里得到了教训，沉思了好半天，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排斥我们，过去三百年间，两边有着太多的仇恨，我只想说，我们和你们都是人族，在那些异族眼里，你我都是必须被消灭的敌人。

别以为向它们低头就可以保住性命，就算异族不担心养虎成患，历次天地大劫，失败的一方都是全灭的下场，从来没有例外。“

谢小玉干脆全说真话，而且绝对真心，没有丝毫的假意，这样就用不着担心对面两个人听出什么不对来。

阿克蒂娜一直在翻译。

那个老人又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他让你继续说，说点有趣的事，比如中土是什么样的？他没去过中土，心里其实一直很向往。“阿克蒂娜翻译着老人的话。

谢小玉肯定不会把这话当真，他只觉得头痛，老人的这招确实厉害。

言多必失，再小心也会有疏漏。

想了好一会儿，谢小玉总算有了主意，既然老人说要听一些有趣的东西，那么他就满足老人的愿望，说一些有趣，意义深远，发人深省的东西

当然，这些也肯定是真话，绝对的真话。

“中土很大，比这里大得多，而且不只是中土，还有另外一片大陆离开我们也很近，那里叫婆娑大陆。婆娑大陆被佛门控制着，佛门和我们道门原本是一体的，同出一源，可惜后来他们脱离出来了，而且他们越来越兴旺，翻过来压制我们道门，现在就连中土也是佛门占据上风。

佛门非常狡猾，每一次大劫，都是我们道门冲杀在前，佛门总是缩在后面，但是到了大劫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力，所以每一次大劫，遭受损失的都是道门，佛门反倒能获利。

佛门和你们走的魔道是死对头，但是他们很擅长融入，佛门之中的很多秘法都是从魔门秘法转化而来，也有不少道门秘法被他们吸收了过去。

在中土，还有不少人和你们一样修练魔道法门，其实我本人也修练过魔道法门，这条路很凶险，不过也是一条通往永恒的路。只是走这条路必须牺牲很多东西。

除了这三个大宗，其他都被称作为旁门，旁门中最大的一派势力就是巫门，他们和你们很像，也是一个个部落，不过他们的实力比你们强得多，他们的大巫就相当于你们的蛮王，不过大巫的实力和阿克蒂娜差不多。

我手底下就有一群大巫，阿克蒂娜应该看到过，有一个能够化身黑暗的人，他就是大巫，他会的就是巫法。

巫门在中土同样属于被欺压的角色，他们实力再强，也比不上佛道两门，不过他们传承百万年始终没有断绝，而且仅弱于佛道魔三门，如果只说人数，他们比远古之时要兴旺百倍。

巫门能够延续至今是因为三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他们住的地方穷山恶水，没什么资源，就算占据了也没用。另一个原因是佛道两门都不希望巫门灭绝，因为巫门恰好在中间的位置，可以成为两边的缓冲。最后一个原因是巫门有实力，虽然比佛道两门都弱，不过佛道两门想灭绝他们的话，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就算能成功，自身也会遭受极大的损失。“

谢小玉停了下来，他在等待那两个人的反应。

“有足够的实力。“阿克蒂娜喃喃自语着，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叽里咕噜给那位老者翻译起来。

老人朝着谢小玉笑了笑，那笑容充满着神秘，却也带有一丝善意。

“马尔让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说，这场大劫就是最好的机会？“

谢小玉也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很费劲也很轻松。

之所以费劲，是因为他得时刻小心，千万别说漏嘴，之所以轻松，是因为他开了一个头，对方立刻就能明白后面的意思。

他刚才那番话，先说佛门，而且重点在佛门有多么厉害，又透露了佛门之所以厉害的原因，就是在大劫中得到了好处。然后又提到巫门，先说巫门和他们很像，又说巫门传承百万年，最后提到巫门拥有足够的实力。

这番话全都是真的，对方实力够强，早已经到了感应天机的地步，肯定能够感觉出来。

一旦相信了这番话，就意味着里面有借鉴的价值。

谢小玉有绝对的把握这两个人会上钩。

他继续说道：“天地大劫是劫难，也是机遇，大劫中修练会变得非常容易，各种资源会纷纷涌现，功法也会变得不值钱，反正两句话，一句是认清阵营，一句是把握机会。“

谢小玉这一次说得非常简单。

这又是真话，所以他不怕这两位感应出什么来。

老人面带微笑朝着谢小玉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阿克蒂娜看了一眼。

阿克蒂娜似乎得了什么指示，拉着谢小玉就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谢小玉莫名其妙，他知道土蛮做事直接，却没想到居然这样直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别啰嗦，反正是好事。“阿克蒂娜满脸堆笑，把谢小玉拉到很远的地方，这才说道：“马尔让我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

“他能说服其他人？“谢小玉问道，他从不相信有人能够靠空口白话让别人信服，他更相信让别人信服的是口舌之外的力量，比如李素白的话就很有力，因为他的剑确实很有力，他如果用嘴巴说不过别人，就会用手中的剑来说话。

“不是，马尔是智者，他能够看透未来，能够给我们指引方向，这三百年来，我们没有被你们汉人灭杀，靠的都是他的指引。“阿克蒂娜说出了那位老人的身份，来之前她一直没说。

谢小玉心中一震。

他刚才还在猜，这位是何方神圣，现在明白了。

能够预知未来的人或许没有什么权力，但是他们的地位肯定很高，受到众人的推崇。天机门的那对师徒，璇玑派的朱元机都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的话确实让人信服。

。

人都来了，来的不是很多，大部分长老都没资格过来，有资格的也就十几个人，为首的自然是那五位大长老。

“马尔，你也会听信那个小子的话。“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土蛮怒气冲冲地责问，他朝着谢小玉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隐含杀机。

“当然要听，只要是对的话就应该听，那小子很有趣，也很聪明，从头到底没有一句谎言，但是所有的话都只说一半。他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最重要的关键都被他藏了起来。他在汉人之中算是一个异类，对我们没什么歹意，不过，他也没安什么好心。“老人仍旧是那幅笑嘻嘻的摸样，随口对谢小玉进行着评论。

“那你还让我们过来？“中年土蛮越发怒了。

“我让你们来，不是帮他说话，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老人突然仰起头，那浑浊的双眼盯着天空一眨不眨：“最近这段日子，我一直有种感觉，好像上天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可惜我一直没办法听到，就在刚才，那小子的一番话让我的感觉变得非常强烈，所以我叫你们过来。“

“上天的感应。怪不得你要离开部落，跑到这个地方来一个人居住。不过，你现在的反应会不会是受了那个小子的影响？“旁边一个干瘦的女人尖声问道，她也是一位大长老，不过和阿克蒂娜不同，她对谢小玉可没好感。

老人一点都没在意，他认真的想了想，居然一口承认了下来：“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既然他的话让我感应到了上天的意思，或者本身就是天意，我说过，我只负责指引方向，至于你们怎么走，我不会做决定。“

“别说那么多了，马尔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感觉到上天的意志，别错过了时机。“一位老妇人打断了众人的争论，她也是大长老，而是大长老中资格最老的一位。

听到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老人从洞里面走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洞前的土坡上，艰难地跪了下来。

众人围拢老人站好，预示未来是马尔老人的事，不过马尔毕竟年老体衰，已经没办法凭自己的力量做出预示了，必须靠他们帮忙。

“我是黑暗中的婴儿，是迷茫中的羔羊。万能的上天，请给我指引，让我看清前方。“马尔老人双头虚抱天空，嘴里大声的祈祷着。

其他人也全都跪了下来，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令人胆颤的气息，那是一种威压，却比普通的威压要深邃得多。

神威浩荡，谢小玉待在数里外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这样老实过，连天视地听的神通都没敢用。这些人实力太强，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被发现，他可不想弄巧成拙。不过这如渊如海一般的神威升腾而起，他再想无视也做不到了。

再这样躲躲藏藏，反倒显得心怀叵测，所以他干脆跳上枝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远处山坡上，那十几个人的神力汇聚在一起，传到了马尔老人的身上。

这些神力各自不同，给人的感觉有的阴森，有的狂暴，有的沉稳，有的温润，但是汇聚到马尔老人身上之后，却都变得若有若无。

谢小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紧紧地盯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神力能够聚集，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在剑宗传承之地，亲眼目睹神皇和剑宗之祖的一战，神皇将麾下数亿兵将的神力聚集在手中，发出毁天灭地的一击，那场面才叫吓人。

不只是神力，道门的法力，佛门的佛力都能够聚集。

可以说，力量汇集这个特性，原本就是天道独有，所谓万流归宗，百川入海，整个世界都按照这个特性在运转着。

佛道两门源自玄门，不管这个“玄“字代表什么意思？有一点可以确定，玄门遵从的是天道，而神道更是天道的投影，三家都有同样的特性，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不过同样是汇聚，神道明显要高出一筹。

这十几个人的神力特性各不相同，却能够完全汇聚在一起，还能自由转化，换成佛道两门绝对做不到。

佛门还好些，毕竟佛力的特性都差不多，道门就不行了，只说最大路的五行体系，就有相克的问题，转化和融合都很麻烦，更不用说其他体系了。

突然，谢小玉感觉到更远的地方有一股血气上冲云霄，他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睛里面闪现出一道寒光。

土蛮十有**在用活人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