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开始吃东西,我心中也很欢喜,却见蓝玉依旧伫立在一旁,便问道:“蓝玉你为何不吃呢?”
他怀抱长剑,对我笑道:“姐,我不饿,你快些吃吧!”
我嗔道:“瞎说,哪有人会不饿的,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春儿,拿些干粮来给了蓝统领!”
春儿便拿出一张大饼递给蓝玉,蓝玉接过之后,毫不犹豫的猛地在饼上撕了一口,几乎一半的饼子就这样进了他的口中。见他这般模样,我与春儿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马车中装的水毕竟有限,而且蓝玉为了确保我与春儿这一路上都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没有让我们将水分给众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侍卫全部喝了溪水。
看着他年轻的面庞,行事却这样干练,不由得心中喟叹,若是以后他成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回想着我身边的人,从汤和道元儿、樉儿,似乎都不能特别如愿,冥冥中总有那所谓的缘分牵扯着他们。与其说是缘分,更多的则是政治斗争。若不是必须在夫君面前示弱,想来汤和也不会迎娶胡氏,很有可能会迎娶那个神秘的女子。
蓝玉见我若有所思,便问道:“姐,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我浅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很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蓝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袖子将唇边的水渍胡乱的一擦,说道:“姐,不是我说你,有些时候你就是思虑过多,想那么多没用。主子待你这么好,又没有其他的女人再妄图捣乱,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高兴吗?几个小公子的事情主子也安排的非常妥当,过不了几年,你的孙儿就可以承欢膝下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立刻掩口笑道:“你这样一说,我怎么就觉得我已经成了老太太!”
蓝玉也笑了,似乎是很随口,又似乎很认真的说道:“姐,你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老!”
马车悠悠踟蹰而行,这一路前往沈丘,我心中空落落的,很没有底气。王姑娘从未见过,脾气秉性亦无从知晓,这次也算是主动请缨,却是在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我自问是一个贤妻,是一个良母,却从未做过说客,我只希望以我一个母亲的身份可以劝服她。
天色将暗,阳光也不再强烈,马车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不觉间困顿袭来,胳膊肘支着额头,便昏昏然睡着了,恍惚间似乎有衣服为我披上,杳然转醒,迎上了春儿略带笑意而充满关切的眸子,她见我醒来,便说道:“夫人怎么不再睡会呢?”
我也淡淡笑了笑,回道:“马车上颠簸,也睡不安稳,不睡了!”
“夫人,还是让春儿问问蓝统领,寻得一家客栈先休息休息再说吧!”
我点点头说道:“也好!连日来夜里时常赶路,这几日大家都未曾好好休息过,再有一日的路程就要到了沈丘,今夜就尽早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吧!”
春儿得到我的应允,便掀开车帘,冲着外面的蓝玉喊道:“蓝统领!蓝统领!”
蓝玉闻声,调转马头走近车厢,问道:“春儿姑娘何事?”
“夫人说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这附近有没有客栈,今晚就歇歇脚,大家好好的睡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蓝玉回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再走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烦请夫人和春儿姑娘再委屈委屈!”
春儿面上一红,连忙摆手,说道:“蓝统领不必如此客气,春儿只是一个下人,担不得姑娘的称号,日后直接唤我名字就可以了!”
蓝玉略一犹豫,倒也没再坚持,说道:“好!那就请春儿转告夫人!”说罢,他又调转马头与其他侍卫融在一起!
春儿返回车厢之后,对我说道:“夫人,蓝统领说再等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找到客栈了,烦请夫人再委屈委屈!”
蓝玉方才所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听着春儿重复了一遍,便点头说道:“何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若说到辛苦,在外面的人才叫辛苦!春儿,你收拾收拾吧,待会儿下车的时候,重要的东西不要留在马车上。”
“是的!夫人!”
待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在这荒凉的一路上,终于出现了一家客栈的影子。这家客栈从外部看起来规模不算大,斑驳脱落的黑漆大门两边敞开着,而在客栈的门上挂着一条竖副,上面写着:“福祥客栈”。
看来这家客栈也有些年号了,应该是一家老店,想必里面的环境应该不错。
正这样想着,蓝玉已经走到了车厢旁,对我说道:“夫人,这是一家老字号的客栈,方圆百里,也就数这家客栈安全一些,可否在这里停留?”
我浅笑着点头,说道:“你说安全就必定是安全了!你去安排吧,安排好了今晚就住在这里。”
蓝玉颔首,便去安排了。不消片刻后,他又来到车厢前,对我说道:“夫人,一切安排妥当,请下车吧!”
春儿先跳下马车,之后扶着我下来。或许是在车厢狭窄的空间内呆的太久了些,一下车,竟然感觉头脑晕晕沉沉的,有些站不稳,春儿慌忙将我扶住,蓝玉也在一旁扶了一把,说道:“夫人,您怎么了?”
我冲着他们摆摆手,淡淡一笑,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蓝玉关切的说道。
“好!”我颔首微笑道。
正欲进门,突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本来就晕眩,被这么一撞,一个趔趄,往后一连退了几步,眼看就要倒下去,腰间一热,但觉得被人稳稳地扶住,回头一看,见蓝玉死死地盯着撞我的那个人,脸上隐隐带着怒气,却并未发作。春儿也慌忙扶着我,说道:“夫人您怎么样?”
在一旁守候的那几名侍卫却沉不住气,呵斥那人,“你这人怎么搞的?长不长眼睛?撞到我家夫人了!”
那人听到被呵斥,眉宇间也带了怒气,叽里呱啦回了一阵,却不知道说的什么。侍卫虽没有听懂,却也知道那人是对他不服气,一时之间怒气四起,伸手就要拔剑。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一阵听不懂的话,接着,那人用汉语说道:“各位对不住了,是下人无知,各位先请进吧!”
听那人的话音低沉,我不由得向他望去,却见木制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头戴着大毡帽,将整张脸的绝大部分都遮住了,只留下鼻子与嘴呼吸。但看他的身上所穿的衣服,乃是麻布所制,领口、斜襟与袖口上皆绣着一圈狐狸毛作为装饰,亦或是保暖。
虽说瞧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看到他略带清渣的下巴与突出的喉结,再看他停留在轮椅座守上的手掌,骨节分明,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而他身后跟随着一行四人,均与他的装扮差不多。而方才撞了我的那个人,也是与侍卫争吵的那个人,两鬓编成了小辫子,再绑入发髻中,浓黑的眉毛自带几分威武,他此刻正站在轮椅的后面推着。看他们的装扮一定不是中原人氏,极像是漠北之人的装扮。
心中颇为诧异,这一带并不是与漠北的交界处,这些人为何会突然来此?但是近来几次北伐,元朝将领也投降了不少,许是一起带过来的子民吧!既然归顺了我大明,那就是大明的子民。想到这里,我忙暗自对蓝玉的手使了使力气,暗示他不要与这些人发生冲突。
蓝玉理会到我的意思,便对那几个侍卫说道:“都把剑收起来,成何体统!夫人还在这里没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