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殷跟着象群,一路向西。
这是一群极好的旅伴,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方殷要向它们学习。
以及致敬。
象冢。
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象冢,当然象冢就是,大象的坟墓。
方殷大开眼界。
没有坟头,也没有墓碑,光天化ri之下白森森的巨大骨骼堂而皇之地堆放在黄土之上,根根长大的肋骨与尖利的象牙如弯刀长矛,直刺青天!没有纸钱,也没有祭品,只是一具一具又一具没有血肉早已风干的骨骼静消消伏在那里,那曾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今无声无息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大象太聪明了,大象也有坟墓。
象冢,象冢,活在一起,死在一处。
每一头大象将要老死的时候都会独自来到这里,与尸骸为伴,孤独地等待着死亡。古老的传说,神秘的力量,是谁指引着那一头头孤独的老象,来到这个古老荒凉的巨大坟场?方殷不知道,但传说只是传说,就好似这群大大小小的野象同样会来到这里,面对尸骸静静站立,如同默哀——
一头大象上前,几头大象上前。
象冢并不神秘,奇异的是智慧,死亡并不可怕,动人的是感情。真正使方殷惊讶乃至震惊的不是白se丛林般巨大的骨骸,而是象群的智慧,感情丰富的表现。但见三五大象以鼻触碰象骨,以颊摩挲尸骸,动作缓慢而又轻柔,喉中低呜如泣如诉。没有人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其余数十头大象静静地站立着默默地观望着,黑亮幽深的眼眸之中似是悲哀——
它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殷远远看着,心中是敬畏,对于生命的敬畏。
只有几头小象,仍自无忧无虑地顽皮嬉耍着,为沉重肃穆的氛围带来鲜活生机。
“嗷昂——”“嗷昂——”“嗷昂——”
一象当先昂首扬鼻,吼惊天地。几象随即纷纷仿效,回声悠长。
“嗷昂——”众象齐吼,立地顶天,吹起洪亮号角共奏生命战歌:“呜昂——”
战天斗地,万物如是,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象群渐次远去,方殷留在原地。
象群走向来时的路,方殷又将去往哪里?
却是已黄昏,天边织了锦绣,地上披了霞衣,苍远寂寥之中笼罩着朦胧的绮丽。
一人孤坐,独对象冢。
他似在沉思,又似在修行,似将身躯合与天地。
化作一株顽强的野草,化作一颗平凡的石子,不见不闻,有觉有知。
若有所思,时时有所触动每每有所感悟;心宁定处,脑海之中那一点灵光愈加清晰。
前方就是大漠,风与沙的气息。
方殷要去那里,生与死的考验。
何以如此?又是何必?
一个水囊,满是清水,方殷一直没有喝。方殷是做足了准备,去大漠之中寻找那神秘的上古神殿,以及那一个神奇的字。是什么样的动力促使方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方殷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方殷坚持着要去那里,方殷也不知道。方殷只知道那一字已于方殷内心现出雏形,正如这无边无际的沙漠在方殷眼前现出雏形——
仍是未知,宛若来时。
早有所得,心中自知。
远方的故人,未了的情,思念的煎熬,将心驱使。
沉重的疲倦,不为征服,坚定的信念,探索求知。
这不是注定,也不是巧合,这只是一个最最荒诞又最最真实的念头。
方殷是要证明自己,证明给所有人看,命运就掌握在方殷自己手中,方殷会将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
我可以做到。方殷对自己说。
我可以做到!方殷对自己说!
那所有感悟就是天地万物,那一点灵光就是找到自己,信念为弓志向为矢,常自自省常自自励。小鹰yu争鸣,翕张将试翼,待得一声清唳冲天而起,驾乘清风扶摇凌云上。谁人与我比肩?谁人共我翱翔?久久蛰伏只为一鸣方惊人,苦苦磨砺只因牢牢筑根基,是要做些甚么,不能枉活一世一——
但行我路,开天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