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谷斜了他一眼,复又看向纪居昕,“查明真相后,我不大敢来见你,觉得这半辈子白活了……”他眼神描画着纪居昕眉眼,凄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安慰,“也还好有你,不然知道这些真相,我都不知道会怎样……大概会疯吧。”
纪居昕看着六谷,心里一阵酸楚,他……会想杀人吧。
师傅……父亲这么厉害,大概会立刻杀了纪家一家,再杀了钟三,为娘报完仇,再了结自己?
他的眼神过于复杂,六谷想到了别处,默了默,艰涩开口,“让你吃了那么苦……我不配做你父亲。若你愿意,叫我六谷,或叫我一声师傅吧,我应该有可以教你的东西。”
原来还是会走到这里。
纪居昕其实并不排斥六谷是父亲的事实,六谷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高,或许前世他就已将他当成了父亲来尊敬。现在太突然,一时窘迫叫不出来,但他真的很高兴,他的父亲是六谷,不是纪仁礼那个恶心的男人。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很自然地喊出父亲二字。
可是六谷一副愧疚的样子,现在叫父亲或许会让他更难受,不如就从师傅开始。
正好,他早已熟悉过这种模式。
“师傅!”纪居昕眼睛亮亮地开口。
他开始想,前世的六谷,找到他时应该知道了他是他的儿子,可他并没有说出来,也并未有任何表现。大概那时的自己太过不堪,他不想给自己一点点的压力,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让自己坚强起来,从黑暗里走出来,享受生活的美好。
那时的六谷……一定也很苦。
六谷唇角微弯,修长双眸内泛着些许潮意,略颌首,轻声应道,“嗯。”
微风顺着窗棂吹来,系于他发尾的黛青缎带轻轻摇摆,很是欢快。
纪居昕突然怀疑,纪仁礼……从始至终,都对他没一个好脸色,只要见面,非打即骂,是不是知道他不是他儿子?
与六谷相认,纪居昕很高兴,拉着六谷数着自己这些年都学了什么,有了什么成就。
他看书的习惯是前世六谷教的,书单也是六谷根据他的程度拉的,他一一说出书名,六谷就激动地躲出去好一会儿,才重新冷静回来,他大概以为如此相似的习惯是父子天性,特别感动……
至于画技,更是让六谷惊讶,失口问出‘你竟然是那个石屏先生?’,还说他曾想有机会一定要拜会石屏先生,探讨绘画,没想到石屏先生竟然是他儿子!这真是惊吓大于惊喜了。
纪居昕给出了太多惊喜,六谷最后几乎不会说话了,连连道好。
六谷虽是墨队首领,武艺高强,骨子里却是洒脱不羁风骨脱俗的文人,被纪居昕一连串的刺激,忍不住就与纪居昕谈书论经,拿着书案上大小不一的毛笔,一连气写了好几种字体,好几幅诗词,最后还与纪居昕一起,合作完成一幅长九尺宽三尺的雨后山河图。
当六谷山人和石屏先生的小印同时印在宣纸上时,二人相视而笑。苦难尽皆过去,岁月由此静好。
两父子兴致非常高,卫砺锋被不小心被冷落到一边。
卫砺锋很不高兴,跑来报告事情的牛二也跟着摊手,“没办法,谁让将军您只喜欢耍剑呢!”
卫砺锋凉嗖嗖地转身,猩红唇角勾起,“来,陪你家将军去校场去耍耍剑——”
牛二张大了嘴,惊恐的表情仿佛在说:不要啊——
幸福的一天过去,第二天,纪居昕找到卫砺锋,主动要求,他可以帮忙对付魏王爪牙。
他现在手底力量非常多,青雀,墨队,再加上卫砺锋给过来的人,基本上可以自己把事办完了好吗!
其实这些事卫砺锋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但看小家伙难得这么兴奋,再者有他在旁看着不会有事,就揉着他的头答应了,“好啊,不过么——”
“不过什么?”纪居昕有些急,担心卫砺锋故意出难题阻他。
卫砺锋看了看左右,很好,六谷不在。
他指着自己唇角,“来亲一下。”
纪居昕斜了卫砺锋一眼,踮起脚尖迅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卫砺锋撅嘴,“还有这呢——”
纪居昕弯着眼睛笑,不理他。
卫砺锋捉住纪居昕肩头,痞痞笑的像个流氓,“宝贝儿害羞了,那本将军亲自来——”
“小昕——”突然转角传来六谷的声音,看到两人的姿势立刻黑了脸,脸上的笑都塌下来了,“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