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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仁德不知自己所为被看穿,也不知道纪居昕‘帮着’添了把火。
他自以为得到了王谦之另眼相看,想做的事会百分百成功,心情松懈下来,开始在王家小宴上‘展现才华’,把自身才气,文人清骨表现的俊雅无双,整个人气质高华,堪称君子。
王谦之回来看到纪仁德的表现,眼睛眯起,胡子翘的老高。
这是把他这里当跳板了还是怎的!
纪仁德表现一波过后,见王谦之正在一旁与人说话,挨的很近,就过去行了个礼,“今日多谢王老相邀。”
王谦之背着手,眼睛微眯,“玩的很高兴?”
纪仁德朗眉舒展,姿态悠然,“往日差事繁忙,无暇他顾,今日得王老垂问,所得颇多,几欲流连忘返。”
“很高兴?”王谦之又问了一遍,语气略显生硬。
纪仁德观王谦之面色不愉,并不知道是自己惹了他,觉得这种时候不要随便的地好,机灵地不再多话,面上笑意漾开,颇有几分名士风流之意,简单答话,“很高兴。”
看得出来他是真开心。
王谦之气的牙痒,欺近他压低了声音,“纪老四,你把我当傻子呢?”
纪仁德脑子懵了一下,努力让脸上笑容不要僵硬,声音里满是困惑,“王老这是何意?”
王谦之见他还要装,懒的理会,冷哼一声甩了袖子走人。
他二人说话地点靠着庑廊,众人皆忙,这处并无人注意。
别人不知,纪仁德可是懂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王谦之不再欢迎他是真的。
他倒想装不知道,至少把今日小宴糊弄过去,能到王家来的客人大都地位不低,文采不俗,能结个善缘,日后也好帮衬。
可他不知道王谦之是为了什么突然不待见他,如果是小事,他或可挽回,此间赖着不走日后不好圆说……
踌躇再三,纪仁德决定暂时先离开。
年节人们往来多,家里事情也多,当纪仁德的下人过来请他时,他略遗憾地道了恼,起身与众人告辞,先行离开,王家人未强留,众人也没太在意。
一离开王家大门,压抑的怒气再也止不住,纪仁德狠狠拍着马车上方桌,咬着牙冲着车内长随喊,“给我查!”
长随名叫纪三味,是纪家家生子,祖辈得主子赐姓。纪三味人机灵,十岁调到纪仁德身边,得了纪仁德的眼,一直伺候他,如今已十五年,默契十足,他渐受倚重,纪仁德很多事也不瞒他。
今日宴间纪仁德突然给他递眼色,让他圆话离开,他就知道事情不大妙。
果然,主子气大了。
他埋头应是,也不跟车了,掀帘子就跳下了车。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下人们的消息流通,有下人们的一套法子。
很快,纪三味带着消息找到了纪仁德。
纪仁德已经在书房喝了好几杯茶,心内怒火一点没消,甚至隐隐有爆发迹象。
纪三味附耳过去,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与他听。
初四五开始有谣言,说纪家四房田氏不贤,苛待原配嫡子……
初八|九有谣言,说纪家四房田氏毒辣,毒杀大房嫡长子,欲谋爵位……
同时流言多有污蔑之行,说田氏靠着爹,在四房耀武扬威,纪四老爷靠着岳父,能青云直上……
今日王家不知道哪传来的消息,说纪家人经常上赶着巴结王家,王家下人采买办事之时,纪家人常舔着脸过去,伺候得人家舒舒服服的……
是以,王家人以为纪仁德身不正,意图明显,话传到王谦之老爷耳朵里,老爷子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顿时就对纪仁德好感全无……
至于一车夫一下人在王家院子打赌,讨论纪仁德被李独慎父亲不待见的事,他并未打听到。
纪仁德听完回过味来,狠狠拍桌子——这回真是丢了好大的脸!
外头刚有流言说四房苛待纪居中,他立刻把人带了出去,这简直欲盖弥彰蠢透了!
这处不说,这么多流言都是冲着田氏来的,间接影响到了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都不消想,就猜到这些流言必是李氏授意传出,李氏是藏了什么心思?
这次的事,真是因为帕子带出了纪居安的死,勾起了她的恨意,还是这根本是有预谋的,查纪居安死因是假,害他纪仁德是真!
田氏名声不好,他也得不了好,派官不顺利,官途不畅,在这个家里地位就不会再高,长房便能借着嫡长优势袭爵!
纪仁德折了一枝笔,恨李氏无知。
不过一个子爵,有甚重要的!
只要他官途畅了,将来爵位定会往上升!
真真妇人之见!
纪仁德断定是李氏坏他好事,不过他这个人心思深,一件事没证据前不肯轻信,就算心里有了想法,仍然叫来纪三味,查清后事。
纪三味忙了两天,反馈一点点传来。
流言的确是李氏传出去的。杨氏答应了她查明真相,数日未有结果,她心内气愤,田氏又一日日过去招她的眼,她又不能继续闹,就传了那些话出去泄愤,她身边的贴身妈妈曾百般相劝,她并未听。
李氏放出去的流言大都是说田氏不好,心思毒辣,至于那些田氏谋爵位,靠着父亲耀武扬威,说他仗着岳父必会官路顺畅等的话,多是外人揣测。
但空穴不会来风,会有这样的揣测,必然是李氏口风偏向。
至于说纪家下人巴结王家下人的事,查问无果。
纪三味说的确有这样的流言,可问遍家里下人,并未有人做过这样的事,问王家下人,人家并不承认,只有传流言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长相,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说的清清楚楚。
纪仁德敲了敲桌子,他认为这条是假的。
应该是杜撰,就为加强他的功利心,让王家不待见。
要说他的表现心思,应该无人知道才对,怎么突然……
李氏变聪明了?
纪仁德摇头,不可能。
这位大嫂嫁进纪家多年,他知之甚深,她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这些事一半是她做的,却应该还有另外的人搭了手,想混水摸鱼。
目的,就是阻止他的官位。
是谁……
是谁在阴他!
纪仁德手紧握成拳,眼里杀气浮沉,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一定把那人大卸八块,教他后悔来到世上!
生了会儿气,他开始在书房内反复踱着步,眉头拧成疙瘩,心思起伏……
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纪仁德叫纪三味继续去把细节查清楚,又叫来文书冯常,仔细分析推敲……
在临清,与他有利益关系,并且有这实力布局的……被一一排除了。
那便是京城。
纪仁德双目微阖,指尖轻点桌面,“或许我是挡了谁的路了。”
冯常心思机敏,虽然最后推敲出的结果是这样,他心内仍有淡淡的违和感,可又不知道为何。
人之行事,皆有原因,无非利益恩仇。
东翁这里分析遍了,最后也没个正经结果,可能是对方手段太高杆,也可能是……对方藏的极深。
“不管如何,东翁日后行事皆要小心。”
“我知。”纪仁德知道了前因后果,胸中自有思量。
他在王谦之面前,失了好大脸面。
但他并不特别在意脸面,不管与人相交,还是官场游走,脸皮不厚是混不下去的,特殊时候,脸面值不了几个钱。
但在外人面前,他需竖立形象,这个‘形象’是不能没脸的。
他分的很清楚。
只要能达到预想目的……什么都好说。
左右这事别人不知道,他再……‘偶遇’王谦之,把事情圆说清楚就是。
是的,纪仁德并没打听出促使王谦之下决断的有关‘李老爷子’那段话,他认为不过是妇人流言影响,只消他表现的身正气刚,就不会有问题。
他仍然没有放弃王谦之这条路子。
从翰林出来,第一轮放官很重要,表现了一个人的官场潜力。
每一个入了翰林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三年时间,他从八品典籍,升到从六品侍讲,给天子读书讲学,在御前露脸,并被皇上记住,他已经做的很好。
然没有正职,别人记住你不够,你需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
这派官,是他踏入官场的第一件事。
田氏不止一次提起,想写信请父亲帮忙。岳父也曾亲自垂询,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寻他。
但这一次极为重要,他不想留下以裙带关系上位的印象。
并非这样不好,人脉姻亲也是一个人的实力。
只是……他想要的更多!
他在京城经营数年,让京城纪四名头无人不知,他想要的,是他人纯粹的赞誉信任!是日后更加顺畅,一点说嘴都没有的官途!
他不能让这个名声有一丁点污点!
找李独慎不行,他就找王谦之,王谦之不行,他再找其他人。
真到最后谋不成……再说岳父。
能得到最好的,他便不要次一等的。
可尽人事听天命,最后若不能如愿,也没关系,他有倚仗,怕什么!
纪仁德正在思考人生路,越想越霸气,差点笑出声来时,纪居昕正在外院书房接受父亲的教育。
纪仁礼修眉高扬,眸中凛冽之意明显,“你自己数数,这个正月你出去了多少次!上不知道请安孝顺长辈,下不知道带携幼弟关心姐姐替父母分忧,谁家会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孩子!”
“不是我叫你,你压根不会来!忘了我这个生父,我不说你什么,可你怎能连嫡母都忘了!年节家时忙成这样,你母亲日日操劳,还得记挂着你好不好,同我说让我关照你,你可知你弟弟和姐姐们如何乖巧孝顺,日日有时间就来看我,陪母亲,承欢膝下,哪里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