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玖和林安儿自幼一起长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究竟怎么了?现在你帮我做事,原想给你算上一份薪水,你第一天上班就不说实话,薪水就免了吧。”
“别啊,不能免的,我不做义工!”真没想到还能有薪水,林安儿急忙表白。
“那就说吧,你是我娘子,我可以私下卖个人情,给你最高薪水,三叔拿的也就是这个薪水了。”
林安儿连忙抬起前爪,化做可爱小狗狗,汪~~
“我说了,你可不能发火。”
“嗯,金哥哥这么疼你,怎么舍得对你发火。”
“我去了抱月楼......”
林安儿把今天遇到的事和金玖说了一遍,还是不放心:“方姨娘上次帮你滴血验骨,还帮你试毒,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怪罪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够可怜了。”
金玖的脸上露出冷诮之色:“可怜?她有月例,还偷偷在外面开着铺子,她很缺钱吗?需要到抱月楼赚外快?”
好吧,明明说好不会发火,这一转眼就全都忘了。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去抱月楼应酬,喝酒抱姑娘,可听说自己家里的女眷去了那个地方,那张脸就像是被人抹了猪粪,又臭又黑。
“哎呀,她或许是去验尸的呢,比如有客人死在抱月楼,就是那个什么马上风,不方便报官找仵作,就请方姨娘去了呢。”
“验尸?她会验尸?还有那个马上风,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金玖的神经彻底被挑战了,方姨娘在抱月楼的事,远远比不上自家媳妇说出的这番话!
林安儿被金玖拎住耳朵,连忙解释:“方姨娘会验毒,那说不定也会验尸呢,我瞎猜的。”
“不是这个,我是问马上风的事,谁告诉你的?”
这才是金大少关心的事。
林安儿缩缩脖子,她也忘了是怎么知道的了,看金玖这样子,就好像她被这三个字污染了一样。
“就是刚才知道的,我听那里的小丫头说的,说什么当心马上风之类的。”
好吧,金玖释然,那种地方果然不是好地方。
松开小耳朵,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你乖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跟过去,回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要记住啊。”
林安儿继续做乖乖狗,使劲点头,然后双眼亮晶晶看着金玖:“那我有薪水吗?”
“每月二十两,从别馆的帐上支取,金哥哥给的。”
“才二十两啊,你不是说最高薪水吗,还说和三叔的薪水一样,骗人的。”
“三叔是每月十八两,你还比他拿得多。”
唉,原来给金玖打工赚得这么少,还不如给他当老婆拿得多,林安儿是月薪五百,实收一百的高薪族,区区二十两的月薪她还真没有放到眼里。
其实正如金玖所说,金炳礼每月十八两确实是最高薪水,他是金家人,又是金玖的亲叔叔,掌管山西多家金号,这才会有这样的高薪。
金玖要讨自家娘子欢心,开出二十两的薪水,当然不能名正言顺,只能是从他别馆的帐上支出,相当于多给林安儿一份零用钱。
林安儿虽然不领情,不过每月多出二十两她还是挺开心的,为了这二十两,晚上和金玖回到别馆,她马上看帐簿,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
她刚看了几页帐簿,金玖就走过来,凑到她耳边道:“跟我回老宅,看看方姨娘。”
看来金玖对今天发生的事还没有忘记,他是嫡子,瓜田李下,不方便去见庶母,何况现在还是晚上,但有林安儿在身边就名正言顺了。
夜幕之下,方姨娘的小跨院更显阴森,金大少很少回来,如今这金满园里也只有方姨娘半个主子,她又不得金老太太欢心,下人们大多势利,对方姨娘全都怠慢,称呼她也多用“小院里的那位”来代替。
跨院守门的婆子正在打小牌,红豆敲了好久,婆子才骂骂咧咧过来开门:“哪个作死的,这么使劲砸门,也不怕砸烂你一双爪子。”
门一开就看到金玖和林安儿站在外面,吓了一激凌,朝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老婆子掌嘴,老婆子不知道是大少和大少奶奶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
这婆子虽然只是守门的粗使下人,可也是牙尖嘴利,一看就知道是在府里做了多年,欺负方姨娘不是正经主子,作威作福惯了的。
“方姨娘在吗?”林安儿没理她,自顾问道。
“在,在,姨娘才回来,这会子还没睡下呢。”
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金玖对父亲留下的这位姨娘素来冷落,天大的恩典才让她住在这里,这婆子天生就是个爱挑事的,就这么一两句话,也要把方姨娘出府的事说出来。
拜以前侍候林安儿的赵妈妈尹妈妈所赐,林安儿在金家下人眼里,早就是个厉害主子,那婆子就等着等着看大少奶奶整治姨娘的乐呵。
林安儿瞪她一眼:“我就问姨娘在不在,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这么半天没来应门,还在我面前出言不逊,自己到大凤那里领罚去!”
大柱是金满园的管事,但婆子丫鬟却是由大凤管着,大凤是金玖生母的陪嫁丫头,早已梳起不嫁,如今金玖做了族长,大凤在府里的地位也更高,大柱也要给她面子。
那婆子一听,吓得想再扇自己ji巴掌,她想挑拨是非,没想到挑拨到自己头上,这大少奶奶还真是个厉害茬子。
林安儿在金家多年,早就知道这些奴才欺软怕硬。这婆子只是个应门的,就敢当着金玖的面说自家主子是非,这种人最可恨了。
金玖满意,小媳妇从小就这样,现在更厉害,天生就是做掌家主母的材料,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方姨娘没想到金玖和林安儿会来,匆忙出来见客,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身湖蓝衫子,头上没戴钗环,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玉簪花,那花已不太新鲜,花瓣卷起,但仍然芳香扑鼻。
林安儿完全确定,新月姑娘屋里的那个人就是方姨娘,这玉簪花就是上午她卖出去的。
金玖也注意到那朵玉簪,淡然道:“安儿啊,姨娘甚是简朴,你明日让人送些头面首饰和布料过来,否则父亲在九泉之下,定会怪我不孝,慢怠了姨娘。”
金大少今天刚学会“简朴”二字,现学现用。
林安儿笑得眯个眼睛,像只偷油吃的小老鼠:“姨娘头上的玉簪花好香啊,我今天在抱月楼门前看到个小姑娘,手里提了一篮子这样的玉簪花呢。”
她故意把抱月楼三个字加重口气,方姨娘一双妙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也就是一闪而逝,方姨娘又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神情。
“我一个行将入木的未亡人,要那些首饰衣料做什么,就这样素素淡淡就行了。”
“是啊,方姨娘只戴一朵玉簪花就挺好看呢,改日我也到抱月楼那里买花戴,方姨娘,你这花也是在抱月楼买的吧?”
“安儿,你又胡闹,方姨娘怎会去抱月楼那样的地方。”
林安儿满脸委屈,像个小受气包:“人家今天真的在抱月楼门前看到卖玉簪花的了嘛。”
方姨娘冷眼看着这两个小东西在她面前演戏,一唱一喝,她低声笑了,细语如丝:“大少和大少奶奶这么晚来了,就是来谈论妾身头上的这朵玉簪花吗?”
林安儿笑道:“咱们只是来看望方姨娘,话说您开的那家西洋镜铺子一定赚了很多钱吧。”
方姨娘早就知道她开铺子的事瞒不过金玖,只是金玖并没过问,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林安儿却忽然提起,方姨娘心里明白,这两人是来找事的,八成就是为了今天的事。
“托大少奶奶的福,那里生意的确不错,妾身正想扩大门面,若是大少奶奶感兴趣,可以算您一股。”
“方姨娘,你到抱月楼做什么?”
金大少的耐心都在林安儿身上用光了,陪着林安儿演双簧也就是想试探一下,毕竟林安儿在抱月楼也没有看到方姨娘正脸,只是听到声音而已。
方姨娘美目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林安儿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
林安儿猜得没错,抱月楼里那位姑娘房里的人,就是方姨娘。
虽然林安儿说父亲和方姨娘之间没有什么,可他记得清楚,那日父亲纳了方姨娘为妾,他亲眼看到母亲偷偷抹眼泪,没有一个妻子心甘情愿给丈夫纳妾,这也是他决定不纳妾的原因之一。
从那时起,他对这个方姨娘就没有好感,但他容留方姨娘住在金满园,倒并非是因为林安儿的说辞,而是方姨娘告诉他,她会验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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