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裂发白的嘴唇轻轻一动,似乎这几天水也没喝多少,嗓子发干。
唐信差点儿被啤酒呛住,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她,她又瞬间左顾右盼不敢对视。
“贺敏,我恨你?你想过杀我,并且付诸行动。这在我眼中是一个威胁,不是仇恨,我没时间恨你,没时间对你咬牙切齿,如果我要这么做,我每分每秒要恨的人数不过来。所以,我从不恨你,只有威胁的概念,你现在对我而言,是威胁吗?不是,你在我眼中,就和普通人一样,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我,也通过你爷爷,将威胁抹杀。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然,如果你有能力报复我。并且盘算计划要付之行动。那你就重新变成了威胁。”
唐信对贺敏动过杀心吗?
动过!
但那会让事情演变出一个惨烈的后果。
贺家的长辈,至少贺司令就是无辜的人。
唐信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得不可收拾,闹得最后逼着军区司令也卷入其中。
他只要一个结果。
硬要说他恨谁,太抬得起贺敏,唐信的心要多大,才能装下更多的仇恨?
回首过去一年里,跟他有冲突,有矛盾,有过节的人。太多了。
唐信恨得过来吗?
更别提他生意做大后,更有数不尽的敌人,他也要恨吗?
像贺敏这种人,唐信拔了它的牙。她还能嚣张?
本以为大家形同陌路,不用几年时间,对唐信而言,只要看不到她就会忘记,没必要庸人自扰。
贺敏失魂落魄无言以对。
唐信晃着酒杯,玩味道:“都说看一个人的实力,要看他的对手。贺敏,你觉得,我会把你当成对手吗?你只是一个小丑,别自我感觉太好。换句话说。我走在路上,冲出来一个想要抢劫我的匪徒,我反抗,那人要杀我,难道我也要杀他?那我要是财富曝光,想要对我谋财害命的人太多了,我杀得过来吗?”
贺敏摇了摇头,她现在大彻大悟。
原来在唐信心里,像她这样的人,顶多是条疯狗。主人没拴住,那就跟主人交涉,狗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
要是主人蛮不讲理,那唐信就和主人过招。
好在。贺家的正主养了疯狗,人不疯。
“贺敏。现在你只有一个问题,你在我面前唯唯诺诺前倨后恭,还一副捍卫神祗的姿态,你想要什么?是我的赞赏?还是我亲口对你说:我原谅你了?你告诉我,如果只是一句话,我说出来没问题,我不恨你,又何谈原谅不原谅?”
唐信有些受不了她这种逆来顺受的姿态,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在别人面前,她眼也不眨就动手,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喘,言行举止小心翼翼。
就好像,她变成了他的奴隶。
贺敏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出一段话:“唐信,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我看到什么都是虚的,假的,唯有看见你,好像才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的心惴惴不定,10.5枪案对她的冲击难以言喻。
不断否定过去的一切。
声sè犬马欢歌笑舞,以少爷俱乐部一员而自豪,权财粉饰的伪装令她盛气凌人,可那些,都在10.5枪案后全变了。
就好像是一场梦。
打碎这个梦的人是唐信,犹如从醉生梦死的浑噩生活中挣脱出来,真正擦亮眼睛去看清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就像是圣经中跟随在摩西身后的犹太人走出埃及一般,不敢回头,不敢掉队,唯有紧随身后,才能确保曙光降临。
“回家去吧,洗个澡安安稳稳睡一觉。明天醒来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涅槃重生,重生之前的涅槃,是最痛苦的。你心中有强烈的负罪感,但不应该执着于此,否则你会崩溃,自杀。好好沐浴,把身上的污垢幻想成罪孽,顺水流去,明天一觉醒来,重新面对生活。”
唐信该说的,能说的,言尽于此。
贺敏一声不吭地点点头,驾驶悍马离去。
面前的菜不少都凉了,唐信让老板再热一热,不一阵,一辆宾利停在路旁,安然归来的邱强大马金刀地坐在唐信对面,倒了杯啤酒,一杯饮尽。
“啊,唐信,我大难不死,你也不去接我?”
邱强哈哈一笑,神sè玩味地盯着唐信。
“我以为你会和父母抱头痛哭,这种场面,我当然不想搀和。”
唐信又要了两瓶酒,热过的菜端上来,邱强拿起筷子开动。
边吃边聊,邱强诉说他被绑架的全过程,包括他如何心惊胆战。
最起码,他没有被吓尿。
末了,吃饱喝足的邱强端着酒杯意味深长道:“唐信,你和我爸的谈话,他告诉我了。我很好奇,贺天赐带人去了菲律宾,董赋才在天海忙前忙后,你,凭什么跟我爸保证我能安全归来?”
唐信淡淡一笑,说:“我只是想让你爸放心,我有多大能耐,你是知道的,我这几天除了给你求神拜佛外,就剩下着急发慌了。”
邱强又问道:“你告诉我爸,你知道吴伯辰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
“耶和华阿拉释迦摩尼三缺一,吴伯辰和三位大神正打牌呢。”
唐信说罢,伸个懒腰站起身,临别前看了眼默默思索的邱强,拍拍他的肩后笑着话别。
凯迪拉克绝尘而去。
邱强自嘲地笑了笑:“差点儿被你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呵呵,我这条命,算是交给你了。”
刚才,唐信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这让邱强粉碎了心底所有猜疑。
那个在厂房中开枪杀人救了他的人。
肯定是唐信。
至于唐信如何做到的,邱强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