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二娘不要留在家里……二娘不怕进宫的……姐姐……姐姐……二娘要跟姐姐在一起……”王阿婆虚弱的躺在床上,人已经迷迷瞪瞪了,不停的说着胡话。雨竹在她零零碎碎的诉说中慢慢拼凑出当年的事。
王阿婆应该是闺名叫二娘的,有一个姐姐叫大娘,出生于刺绣世家的她们被前朝下令征召入宫,大娘已经有了婚约,只要赶紧出嫁就不算王家人,可是知道心爱的妹妹性子一入宫门必定逃不出个死字,大娘忍痛给二娘的茶中加了蒙汗药,自己代妹入宫,从此再也没有消息,汴绣受到其他绣种联合打压后,王家败落,一番风雨之后偌大一个家族只余二娘一人。性子绵软的二娘虽然手艺出众但不通世故,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
王阿婆躺在厚厚的棉褥子之中,瘦弱干枯的在被外只能看到一团微微的隆起。雨竹心中酸涩,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么?王阿婆性子柔顺不会与人争斗,完全是无害型的,却在这世上落得这般下场,谁又会怜悯她,帮助她?便是自己,要不是对着宁秋的那份微薄的歉疚,哪里会想到要去照顾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活在这世上,不是你想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的,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只有去争,只有去斗。
恍惚间看到王阿婆的眼睛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了,里面一片茫然,仿佛都不能聚焦了。雨竹心中一痛,忙凑上去轻声问道:“师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喝点水吗?”
王阿婆慢慢的转了转眼睛,好像才清醒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苦笑,眼睛里缓缓滴下泪来,忽然她直直的看向雨竹,眼里满是祈求!
雨竹哪里不知道她是托自己看顾宁秋,连忙用力点头保证:“放心,我不会不管宁秋姐姐的。”
王阿婆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
雨竹坐在去码头的轿子里,在青州的一幕幕都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乱民、时疫、菩萨、符纸、满地的质朴的礼物、好吃的鱼冻、天真执着的宁秋,王阿婆灵巧的双手、林远之和崔氏越来越默契的举止言行、离开前百姓送的万民伞……到王阿婆的墓前戛然而止。
虽然这里并不富裕繁华,不说京城,甚至连登州都比不上,但在这里,她可以下厨做菜,可以自由随性、风风火火,可以知道那么多纯善的人的存在……在这里爹爹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妾、没有庶姐的讽刺挖苦,一家三口像是真的一家人一般,每天都其乐融融的,想想京城那一大家子就头痛。
真的要去京城了,崔氏仿佛也沉默了,安静的坐在车上不说话,是在想回京后怎么处理好各房关系?还是如何给丈夫报仇出气?没有人知道。
在还未完全化去寒气的春风中,码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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