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自己练剑会很快,不用过多久便能踏上一个极高的境界,被人换作一声大剑修,然后再去杀一个人救出被困在义庄百年的老道士,可远观着这一路走来,并不算如何顺畅,渐渐突破,虽然在他人看来极快,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格外缓慢,受于境界所困,他曾经有很多事情想做,却又做不了。
他想着提剑去找庆元皇帝,问一问为何要对剑修赶尽杀绝,也想学着老道士打穿儒教一样去各处三教圣地去讲道理,甚至还想着和那位青衫剑仙站在一处,那又该是何等风流,可现如今他只是敢想一想。
说到底还是境界修为不够。
月下饮酒的少年,背着太多人心中期望,有着许多难受。
阿南用宽大叶子包着一只做好的兔子,面带着微微笑意递给许百川,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少年缓缓咬下一口兔肉,阿南想了想,问出一个刚生出不久便紧紧占据在心头的疑惑。
“许公子,你是不是能活许久呀!”
许百川饮下一口酒,嗯上一声,与凡俗之人至多百年寿命不同,只要踏上那条修行道路,每跨过一个境界,便会受到天地之力洗礼,寿命亦会高出一截,哪怕只是初入门槛堪堪到达第一境,亦能存活百载,而据传言,修行到天阙境界的圣人,每一位都有数千载寿命,甚至随着对天地之间感悟加深寿命还会逐渐增加,到达上万载亦非难事。
阿南坐在一处干净的树桩上,右手轻轻撑着头,再次问道:“许公子,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老呀。”
许百川将手中兔
肉吃完,露出个干净笑容,看向明知故问的少女,想了想,轻声道:“应该算是,皮毛外在只是外相,可随着修行之人心念变化,老者和少年只需刹那之间,世俗中传出的留恋于红尘千变万幻的仙人,便是如此。”
话音落下,他便又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这世上哪有仙人啊,登仙之路早就断了,或许唯一能算得上的,便是我辈剑仙。”
阿南将这些话听完,心中莫名生出惆怅,她是凡人,很快就会老去,尽管现在正值青葱,却也维持不了数十载,或许只需要几年便会被生活所磨砺提前生出老相,这种事情她在村中见过不少,许多嫁过来的青葱女子,一两年便变成粗壮妇人,与以往青葱相差甚远。
或许等她老去,将要入坟土,许百川还是这般少年。
就如同在山下等待数十载的邓春瑶。
夜渐渐深,许百川看着止不住打瞌睡的阿南,摇摇头,准备将将她叫醒让她去帐篷里面休息,山中夜晚,露水深重,若是一不小心受了风寒,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可是会极为遭罪。
阿南迷糊着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许百川,打了个哈欠,从树桩上起身。
她知道许百川又要在外面坐一晚上。
走进帐篷的时候,阿南忽然问道:“许公子,我能像你一样成为斩妖除魔的剑修吗?”
许百川一怔,皱了皱眉头,没有很快做回答,他心中其实不大愿意阿南成为剑修,没有太多为何,单纯是这一条路不大好走,相比于三教那康庄大道,剑修道路这是一条横跨在山崖之间的铁索,头上有飞鹰盘旋,身前身后皆有猛兽,而下面便是万丈悬崖,稍微踏错一步便会生死道消,前功尽弃,因此练剑是最难的,那些已经练了剑的剑客,只是差个修行方法,给了倒也无妨,反而还能助其一臂之力,而阿南只是一个普通少女,若是握住剑,便要独自面对数不尽的艰难险阻,说不定以后还会怪罪许百川让她踏上这一条路。
然后作为久经磨难的剑修,对着一脸期望之色的阿南,轻轻摇了摇头。
其中意思很明显。
阿南期望渐渐消失,转而留在脸上便只有失落。
这位心怀着别样想法的少女,觉得有些不开心。
许百川叹了口气,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些什么,只是说夜深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而他则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外面,独自想着事情。
帐篷之中,阿南在这还算宽敞的地方,四处翻滚,哪怕夜已经很深,却依旧是睡不着,思来想去,便决定不睡,转而掀开帐篷一角,望着洒落在林中的迷离月色。
月色中有位少年,正在对月挥剑。
不知为何,阿南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村庄中听过的一句诗词,她轻声念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许百川收剑而立,恰好听到这一句诗词,不由失神片刻,三万里剑气,那剑道得异常高妙才行,据他所知,几乎是站在顶峰的杨亦也才三千里剑气,三万里,非得剑仙之资不可。
他看向露出一个小脑袋的阿南,想了想,轻声道:“你想学剑,我可以为你引路,至于成不成,全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