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百川开门见山道:“宗主找我何事?”
杨亦将目光从崖底放到许百川身上,稍微感受了一会他身上的气息,便笑道:“我常听闻,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却没想到读书破万卷,修行也能如有神助,你很不错,可惜不是剑宗弟子,让老夫有些惋惜。”
许百川没有着急回应,先是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崖底,想到当时汇聚成剑仙的样子,以及那位残魂,然后才说道:“在一开始练剑时,便有人告诉我,我天资不高,若是想要走的高一些,便要经年累月的苦练,那人是我的长辈,因此我深信不疑,尽管每日都有大半时间花费在练剑之上,我却仍然觉得不够,后来拿到秋风时,心中就有些感悟,觉得是道路走错了,每日里的练剑其实是千篇一律,就算再纯熟也是那个模样,于是我便想着找个正确方向,再然后便到了这里,一开始其实我也想要个师父,但最后还是觉得不必,有剑仙残魂在剑中,比大多数师父都要好,哪怕是最终被取走,那段时间的润物细无声,也足够受益终生。”
“其实我在上剑宗之前,楚风前辈也想收我为徒,只是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然后他便和我说,剑宗之上最会教徒弟的不是众多剑修前辈,而是堆积万千藏书的藏剑楼,所以这师父不拜也罢。”
许百川难得吐露心声,因此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杨亦这是在一旁笑着听着,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在他看来许百川不管是不是剑宗弟子都无太大关系,只要他追寻着剑道,那便已经足够。
天地之间学剑地方又不只是他剑宗一个,何必在意这些。
等到许百川说完之后,杨亦才笑道:“虽说你不是剑宗弟子,可毕竟也是剑修,现如今踏入庆元会有些麻烦,因此老夫便想着送你一些事物,多少也能算个依仗。”
话音刚落,他便是笑着从身上拿出一枚小剑,轻轻抚
摸几下,递给许百川。
许百川看着这一枚小剑,不由怔住,这不是上次杨亦用来请林剑仙所用的法器吗?怎么会拿出来给他?
他没有去接,反而郑重其事推辞。
杨亦见状,哈哈大笑,又重新从身上拿出同样一枚小剑,说道:“当初林剑仙给了老夫三枚,说是在危机时刻可唤他一次,之前用过一枚还剩两枚,正好你我二人一人一枚,权当是老夫的心意。”
许百川这次没有再推辞,伸手接过,贴身小心放好。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杨亦的一番心意,收着便是,再说,拿着也是个保障,毕竟山下确实不太平。
两人在荡剑崖聊过许久,天南地北三教道理无一不涉及,杨亦是仗着自己阅历丰富,而许百川则是从书中典籍所知,两相印证之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等到二人结束谈论时,日头便已经偏西,一轮淡淡明月正在升起。
日月同存,倒是个不错的光景,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杨亦看着转身离去的许百川,轻声笑道:“愿你眼中可见日月,说不定这剑修未来,得压在你们年轻一辈身上,我们这些老东西暂且还能扛一段时间,但愿在这段时间之中,你能走得高一些,最少得比肩我等,替我们扛起这副担子,当然,若是能超过我们,那便是最好。”
“这天底下,可不能只有一位剑仙。”
许百川不知道杨亦对自己寄托了多么大的希望,他现如今想做唯一一件事,便是想要找个办法从藏剑楼拿出几本典籍放在锦绣袋子里,好拿着下山去天下,在这段时间来,他便已经养成习惯,不看些剑道典籍,反倒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看着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的剑道典籍,重重叹了一口气。
楼主看着许百川站在书架面前许久,很快就明白他心中想法,于是出声道:“你要是想拿,那便拿走,无需这样纠结,反正这些书堆在这里几百年,你倒是第一个对其起心思的人,想必跟着你也不会太过委屈。”
许百川嗯了一声,眼中有光,很快就在书架上开始挑选,半个时辰之后,他看着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锦绣袋子,有些惆怅,这才两百多本便已经装不下,看来这道教法器也不怎样。
楼主莞尔一笑,任由许百川一人在那里纠结,而他则是靠着门槛,看着天上冉冉升起的明月,有些出神。
当年他要下山时的前一夜,那时月光也像这样皎洁,他也是这样想要纠结的带几本书下去。
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趁着这夜色下山看看。
“前辈,我已经选好了。”
恍惚之间回过神,许百川便已经站在他面前,笑意满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竟有些像当时模样,他想了想,忽然说道:“你站到外面去舞剑。”
许百川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
跨过那道门槛,走到空地上,手持秋风犹如蝴蝶相戏上下翻飞,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也照在那袭白衣上。
有灼灼光华,跃然于其上。
少年正当好。
楼主低头看了看自身本来是白衣的灰袍,笑了笑,等再次抬头看向许百川时,眼中便有些泪水,喃喃自语道:“一如既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