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了果然得先换衣裳,就从宫门口下轿到进了殿门,身上就湿了半边。
顾昕一边给他递了套衣裳,一边纳闷为什么会宁宫里皇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光是衣裳就装了一个新柜子,还有皇上用惯的各种东西,就连书房里都多了一张书案。
这屋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顾昕一低头,椅子边正正是皇上换下来的靴子,还没有被拿出去。
顾昕轻轻把裙子扯高了些,伸脚在这双靴子旁边比了比。她今天穿的就是那双鱼儿鞋,格外轻巧纤薄,跟这双靴子一比,好象还不到靴子一半长。
皇上系着腰带从屏风后头出来,顾昕闪电般把脚缩回去,若无其事的说:“茶沏好了,皇上尝尝。”
皇上不喜欢喝浓茶,顾昕让人预备的是云香茶。这茶据说是一座名山山顶所产,那山一年里得有一多半日子是有云雾有烟雨的天气,产的茶叶据说格外清冽甘香。
香不香的,顾昕觉得和平时喝的茶都差不多,但皇上说不错。
行吧,舌头人人都有,但每个人尝到的滋味据说都不一样。可能皇上的舌头特灵,顾昕觉得自己的也不差——就是品茶这样的精细活儿干不来。
晚膳热气腾腾的,顾昕点的菜都送来了,特别是那个甜瓜豆腐盅。瓜削一个口子,里面的瓤掏空了,瓜的表面上还记得着花鸟图画,里面的豆腐滑溜溜,颤巍巍的,甜而不腻,豆腐间还混着瓜肉。
顾昕挺喜欢这个菜,皇上也很给面子,说不错,也吃了好几勺。
顾昕又抄着勺子给自己舀了鲜笋煨火腿浇在饭上。笋丁鲜脆,火腿香浓,汤汁拌着新蒸的御稻香米饭,顾昕连吃了两碗。
皇上不让她再盛第三碗了。
“天晚了当心积食,若是喜欢这菜,明天再吩咐膳房做就是了。”
行吧。
顾昕很听话的放下筷子,反正她也吃得八成饱了。等下皇上肯定还要去书房,她可以再掰半个石榴吃。今天刚送来的,个儿大饱满,一只手都有点托不住,里面籽儿是深红的,特别甜,汁水沾手上黏黏的,用帕子擦都擦不净,非得用水洗才行。
香珠要替她剥,剥出来的籽儿盛在白瓷浅盘中,颗颗晶莹,也用勺子舀着吃。顾昕觉得还是自己剥着吃更香。
顾昕偷吃完半个石榴,洗了手去书房。这会儿雨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紧,淅淅沥沥的,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凉凉的秋意。
皇上正坐在他那张书案前,不过手里不是他常常不离手的奏折,而是顾昕晚膳前翻过的名册。
“皇上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你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顾昕怀疑的瞅他——这话真不是暗示顾昕平时太懒,对手头的事情不上心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紫薇殿的事,随手翻出来看看。”顾昕索性挤到皇上旁边坐下:“嗯,那几年……在皇陵日子是不是很艰难?”
这是她头一回问起皇上那段旧事。
估计除了她,也没有人敢问了。
皇上看着顾昕在烛光下如珍珠美玉一般的面庞。
“还好。住处很宽敞,窗后头大片大片都是野地,只是不能随意出门,带去和几本书都快被翻烂了,找了线来把书重新又缝上。”
“夏天的时候那边不算太热,就是冬天冷了些,冬天炭不够烧。”
皇上说得轻松,但是顾昕想象得出来那是个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