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已经明白了赵无忌的意思。
就好像前世的地球,掌握高端制造业和国际贸易话语权的国家,可以用一万种方法从发展中国家的老百姓兜里掏钱一样,这个世界的经济规则同样如此,三穷郡之所以穷,自然与其所处地域环境以及地区历史等因素有关,另一方面,却也与三富郡长期的商贸压制脱不了关系。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离郡如今衣食住行大半的商贾都是外来的,除了一些本地权贵家族经营的买卖以外,其余本地商人几乎必须要依附外来巨商,或者干脆就是人家的傀儡,否则就存活不下去。你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当初与我同行的那人就是你的父亲,那时他还没有遇到你的母亲,是个遇到世间不平事可以亲自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的热血青年,”赵无忌的表情里似有缅怀,停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道,“谁能想到等他一朝当了太守,却变成了世界上最能忍让的人,硬是让那三条蛆虫在他们曾经住过的苍颜城里摇头摆尾却好端端的活了十几年!”
他笑着叹息一声道,“前些天我曾想过,若是他也在如你一般的年纪上做了离郡太守,会不会也如现在的你一般,让那时候的甘原将军钟闲也能站到郑仓城的城墙上远眺北方,如今实打实站在这里才知道,不可能的。”
洛川沉默不语,赵无忌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城墙道,“除了天时不合以外,做出这样的决定本身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人们往往安于眼前已然习惯了的生活和事务,做出一点点改变都需要花费十分的力气去决定,何况是一步踏入这条有进无退的诸侯之战中,所以,你是非凡之人,”他伸手指了指北方神情严肃的对洛川道,“云百楼,也是。”
他看洛川认真的听,便就继续道,“申然之最终还是决定在江州水军的支持下北渡雅河反攻河内郡最为富饶的两河之地,但是,根据军务处传回的消息,云百楼如今已经拿下了怀城,两河之地所有的战略要点都已经落入广郡的手上,除非江州不是仅仅出动水军帮他渡河而是愿意派出更多陆路军队直接加入战局,否则在这个冬天便忍不住贸然反扑的申然之十有八九要落败而回,甚至......”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道,“但太守大人既然有言在先,我仍旧按照你给申然之的承诺派出一万精锐向北进入广郡地域直逼广郡南部重镇绣城,可......我只让军队做出攻城的姿态并等待后续旨令,你要明白,南面巨大的麻烦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如果在和永昌郡开战的同时又和广郡大规模开战,就势必要从南面调动更多的军队北上,这对离郡如今的局势来说非常不利,毕竟南夷是实打实逼近南疆了的,这个道理你我明白,云百楼便也明白。”
洛川终于点了点头开口道,“赵叔叔,你这一番话的意思我明白,眼下离郡看似先夺三仓之地又得安陵南部,顺风顺水毫无阻碍,但实际上仍是得了数百年积累和不宣而战的便宜,我还没有自大到在南夷之患未定之前便真的和广郡撕破脸的程度,无论这近在咫尺的广郡的土地看起来有多好。但这一步进逼绣城,一方面自然是远交近攻的策略本身没有问题,申然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江州的水军支援,就势必能够获得更多,只是权衡和妥协需要时间和......失败罢了,所以,我们可以让他输,却不可以让他亡,让如今的广郡东面始终保持一个仇视又有能力反攻的敌人是很有必要的,为此,我们就必须要在广郡以西以南的方向,给云家制造足够大的压力,广郡的精锐军队数量并不多,一旦分兵,想要彻底吃掉申然之便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这也将是一个极重要的姿态,我就是要让广郡云家的话事人明白,我洛川不惧一战,也不介意为了这个冬天的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真的从南面调更多的军队北上,如果明年春天我不好过,他们就更加的别想好过,无论他们会把我当傻子还是疯子,都不得不忌惮我离郡实打实的力量和态度,”洛川扭头看向赵无忌笑容温和,全然不像是在说这样一番疯狂言论的模样,“赵叔叔,只有聪明理智的角色才会隔着千里的距离互相揣测,若你面对的是傻子或者疯子,哪怕面对面你都不能知道他如何思想,你还敢轻易跟这样的人动手我就是要让广郡的大部分人觉得我是傻子和疯子,只有这样,等到明年春天我们才可能会获得一个比较好的默契,和广郡保持相对和平的状态,给彼此一个消化食物的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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