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故事吗?”
他接着讲故事,讲着、讲着,声音渐渐小了。他的鼻翼翕动,呼吸平缓,脑袋低下又抬起,又低下。两只葫芦蜷成了两只大圆饼,相互挨着。
夜露微寒。
老板娘打着哈欠,爬上屋顶,将棉被披在两人身上。埋怨道:“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讲故事,讲得贼没意思,还吵得我睡不着。”听到鼾声,眼神蓦地柔和,“睡吧睡吧,天亮了接着讲,故事得有始有终。”
第二天,凄厉的嚎啕声,刺破了沉睡的临安城。也吵醒了各家的雄鸡,它们纷纷咯咯哒地叫唤着黎明。声音从一条街坊,传到另一条街坊。俄而,全城的人都抄着鸡毛掸子,闯出了房门。雄鸡们高亢的啼鸣,变为惊恐的惨叫。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一座城。继而,把天也唤醒了。金光撑破层云,裂出道道金边。金色落在早起的城市,也落在老板娘那对黑眼圈上。
“快走,快走!我不做你的生意了。吵了一夜了不够,天没亮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老板娘摆成茶壶状,构成壶嘴的胳膊抬得老高,恨不得去戳姜白芷的眼睛。无论姜白芷如何哈腰赔笑,都无济于事。直到三十枚铜子,叮叮当当地落入她的掌心,她才眉开眼笑,甩着手绢欢送四人:“客官,慢走。”
出了客栈,慕剑儿反而不哭了。她薅住小乙的袖子,抽抽搭搭地说:“事已至此,我没法了。”
“哈?”小乙的眼皮因睡眠不足而耷拉着,衬得眼睛更小了,一惊讶才多露出眼白来。
“我……”慕剑儿仰起泪水纵横的脸,上面居然蒙上了稚嫩的粉红色。看到小乙木讷的表情,气得跺脚,眼看泪珠子又要往外渗。
“别别,姑奶奶,别哭了。看在我陪你说一晚上话的份儿上。听,我的嗓子都哑了。”
不说还好,说完,慕剑儿小嘴一扁,噙着的泪立马泼了下来。吓得小乙连忙去捂耳朵,可本该来的嚎啕大哭没有来。反倒是他的胸口迎来了一张湿漉漉、冰凉凉的脸。
小乙有点儿懵,雷雨变成了干下雨、不打雷是挺好,但好歹要雨露均沾吧。
姜白芷朝小乙挑了挑大拇指,玩味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但走了,还把摸着后脑勺傻笑的白云裳拖走了,与那头驴子的待遇一样。
“喂,你们回来,留我在这儿算什么事!还有,你牙上粘的有菜叶子。”
姜白芷飞快地抹了把牙齿,有些尴尬地朝后挥手:“南城门等你们。”
待两人走远,慕剑儿仰起头,在小乙的胸口留下一滩水渍。似是在打量瓷器一般,扳着小乙的脸蛋,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就差没翻开他的嘴唇,看看牙口如何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幽怨地说:“也好,面相老实。威武俊朗的靠不住。”
又红着脸说:“事先说好了。我以前是喜欢师、师……左无双那样英武的,压根不喜欢你这种呆蠢木讷的。可是,你心眼儿不赖,也懂得温柔。我勉强可以跟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这样的男子!一旦有中意的,我就一脚蹬了你。”
小乙挠着脑袋,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个学名,好像叫“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