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猛地发力,脑中浮现出无数张聂元的图像,或踢,或打,或刺,或劈......蓦地一空,只余一招直刺。
“别了,聂元!”
他兴奋地吼着,仅仅攥住如意诀第五重的影子。如佛拈花、意在形销,意就在这一刺之中!
尽管众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演武场,但听到“聂元”二字,许多人还是忍不住快速朝聂元的肥脸瞥了一眼。聂元既无辜又无奈,他和小乙没有交情的。
“一定是孽缘,不是聂元。你们听错了。”他只能这么嘀咕着。
不谈场外的插曲,虽然蓄势功亏一篑,但贾祎皋也是爆吼一声,攥紧双拳。好似突破了桎梏,滞涩的真元之力突破囚笼,在他的双拳上分别包裹了黑、黄两色微光。如箭般射出,双拳对一鞭,刹那间已撞到一处——
铁鞭断裂,碎成数段,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砖上,声音清脆,好像还有些吵闹。小乙捂住胸口,踉跄着后退,鲜血成股地从嘴里、鼻孔里冒出来,眨眼就把衣服前襟染得通红。
“天呐,这得半包洗衣粉才能洗净吧。”小乙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但看到破烂的衣服,又觉得自己好笑,“衣服都没法要了,洗什么洗。”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乙!”张衢亨跳了起来,跑到小乙身边,帮他撑住摇晃的脊梁,“我不会让他们抓走你的。”他下定了决心,王师叔要抓小乙,自己就和他拼命。
贾祎皋僵立原地,问道:“为什么?”他的心口被鲜血晕染得殷红,可这只是开始,几乎是眨眼,鲜血晕染的形状就从杜鹃花变成了牡丹花。像是在明黄色画纸上作泼墨画,画得极快,画得抽象,把画纸全都涂成了血红。“为什么我会输啊!”
前一句是疑问,后一句是喟叹。喟叹完人生长短,才华瑜亮,人就会倒下。大概值得喟叹的都是人胸中埋着的缺憾,一旦公诸众人,就等于放下了缺憾,人也就没有缺憾了。当然,人生就圆满了。圆满的人生,足够令人安详的倒下。即便缺憾还在那里。
贾祎皋倒下了,但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贾衮的速度够快。他双目通红地看着儿子,不住地向儿子体内输入真元之力,帮他止血。“儿啊儿,你没有败,这场比武不公啊!你不要倒下,快醒来。不要放任道心,不要!”
血止住了,可贾祎皋没有睁眼。
王三喟然道:“泰然兄,你来宣布结果吧。”最后一字没出口,他就讶然地盯住了安泰然。只见偌大一条汉子居然哭了,泪水顺着僵硬的脸上滑下,就像石像上滑下的雨水,只有泪水在流淌,但面无表情。
“这么多年,辛苦了。”王三冲安泰然说完,站了起来,朗声说,“胜者,二门龚小乙!”
没人喝彩,只有沉默。极霞宫弟子,沉默地向龚小乙靠拢。
戚叁伍跃入演武场,脸上古井无波。张四、孔八笑着面向身后的聂元等人,说:“有生之年能看到修行者落败,死也值了。”
元九捏起领口,低声说了一句:“注意烟起。”
“祎皋!不要,控制住!”
贾衮的嚎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他们看向场中,只一眼,连同王三在内,都露出骇然之色。
但见贾祎皋无端痉挛起来,一团硕大的虚影将其笼罩其中。小乙勉力睁大眼睛,看清了那团虚影,比昨晚罗祠山身上的虚影还大、还要明显。可以看清,虚影有着魁梧的胸膛和高傲的头颅,却披挂着龟壳状的甲胄,甩着蛇一样下身,一对拳头上冒着骨刺。
“他要入魔了!”王三失声大喊。
靠近贾祎皋的人,都自觉地和他拉开了距离。张衢亨也吃力地拖着小乙往后挪,可他的小身板哪里拖得动小乙。直到戚叁伍来帮忙,才把小乙扛到西面,与张四、孔八等人站到一起。
即便是控制不住喜形于色的贾祎陆,此刻也脸色煞白。在心里念叨:老哥,死可以,但千万不要入魔啊。你发起疯来,我们都要玩儿完。
哇!贾衮痛叫一声,被贾祎皋震开。不顾口里溢出的鲜血,贾衮看向王三道:“长老,救命啊!”
王三脸色苍白。他早已开始用神念压制贾祎皋躁动的道心,可是压制不住呀。
“大小姐,请施以援手!”王三说。
希望落在了大小姐身上,可是大小姐像是厌恶极了过分炽烈的目光,冷冰冰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这时,贾祎皋的身体痉挛得更加厉害。小乙想说,他像赶上岸的活鱼,但这个比喻似乎不合时宜,更让人兔死狐悲。
砰砰砰,贾祎皋震碎了身下的青砖,高高弹起,然后再也没有落下。龟甲蛇身的虚影线条更加分明,好像贾祎皋的腿变长了。
噗——王三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如铺白粉。
“压不住了,快去请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