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接下来的话叫混混们放了心:“卡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完,安先生拄着拐杖,踉跄着走回院落,不像是得胜凯旋的将军,更像是检查完地里牛粪的老农。
一听这话,双方都会心地笑了。混混们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起码不会像臭虫一样按在地上蹂躏了。农场这边积蓄三年的仇怨,终于可以报复了。忍耐,太辛苦了。
卡尔将草叉丢到一旁,向前对阴坏损抱拳说:“丙字位卡尔·桑德斯,向殷怀逊镇守求战。”
阴坏损见安先生走了,胆子大了起来。不过,他认为自己已没理由呆在这儿了。一来,贾二轻而易举地败了,正如他信心满满地来;二来,安先生亮明了底细,相当于他不可能再有油水捞了,今后到迈特农场说不得还得绕着走。他手底下的混混大多是欺软怕硬、泼皮耍赖的主,真要动起刀子,一个个都得跟娘们儿似的尖叫。所以,他压根儿不愿意再跟卡尔动手,便耍无赖道:“大家伙儿都是熟人,把你打哭了说出去不好听,咱就此别过。改天到奥依喝酒,我请客!”
火爆脾气的洪季再次担当了挑事儿的角色:“想走?没那么容易!先把这三年来刮走的油水吐出来再说!”
农场一方纷纷应和:“对!砸完烧完捞完就想走,没那么容易!”激愤之下,五十来人便持着家伙,围成一个半圆,把混混们围在中间。
混混们自认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区区五十人就敢包围他们,就气不过地骂道:“打就打,我们两个打你们一个,还怕了你们!”能把二打一说得理直气壮,足见他们涎皮赖脸。
手下人群情激奋,阴坏损势必要顾及他们脸面的,便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便一起练练,否则对不起观众不是?不过话说在前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咱就是比试比试,可别伤了和气。来,卡尔兄弟,咱俩先练练。”
“请了!”
迈出一个箭步,卡尔凌空踢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踢。阴坏损咦了一声:“艾普把功夫传给了你?”,同时举起棒球棍抵挡。丙字位武者与乙字位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个级别那么简单。所以,即便卡尔以安先生着名的腿上功夫攻来,阴坏损也不觉得他能有多强,全力施为反而跌份,便只是稍微运了些内劲在球棍上。
又应了装X定律,只听得咔嚓一声,棒球棍断成两截。卡尔的腿势未绝,刚一着地就又踢出一记鞭腿。这次,阴坏损不敢小觑但说不上重视,好整以暇地运起内劲,单手挡开鞭腿后,忽然进了半步,左腿踹向卡尔独立着的左腿。
擅长腿法的人都知道提防对方反攻下盘,卡尔也不例外。在他鞭腿被挡开的同时,他就借着阴坏损的推势,就地打了个转,再次踢向阴坏损。阴坏损跟着变招,改踢踹为弓步,双掌平推。卡尔下盘不稳,来不及化解阴坏损的攻势,只能硬接了这双掌。
浑厚的内劲宣泄在卡尔胸口,顿时叫卡尔嗓子发甜,一口鲜血险些吐出了出来。他也是发了狠,拼着以伤换伤,左腿猛然陷入土中一寸,硬是化解了身体后仰的趋势,右腿膝盖同时撞向阴坏损的脸颊。阴坏损哪里想得到他这般拼命,结结实实挨了这记膝撞,就地滚了三圈。
其他人没看到卡尔将涌到喉头的鲜血硬生生咽回去,只知道阴坏损先落了下风。顿时,一方士气高涨,一方士气再次低落。洪季发出呐喊:“报仇雪恨,正在今日!”农场一方立即响应,高举草叉锄头,和混混们战到一处。
阴坏损揉着肿胀的脸颊说:“好小子,有我们混混的狠劲儿。”
卡尔冲他招手说:“再来!”
言毕,两人又战到一处。这次阴坏损不再保留实力,卡尔仍是一步不退,和阴坏损以伤换伤。拳打、脚踢、膝撞、肘击,纷纷朝阴坏损身上招呼。阴坏损是混混出身,招招带着西方武学的套路,蔫损阴坏,专攻卡尔不可不救。转眼,卡尔便落了下风。
即便处于下风,卡尔也不退半步。他紧咬牙关,挨三拳还两拳,毫无保留地施展安先生的踢技,如同他在毫无保留地宣泄着三年来的怨恨,以及安先生三年来隐瞒的真相。无比信任安先生的卡尔,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安先生要隐瞒他这个真相、为什么又特意开导他。种种疑问,令他失去了对疼痛的知觉,更令阴坏损被死缠烂打的打法逼得疲于应付。
与此同时,洪季带着人,如出栏的恶犬,狠狠地撕咬着其他混混。出身元道盟的农夫们,要么有着家学渊源,要么有着生存砥砺。如果不是之前一味忍让,这些混混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二打一的劣势,在交锋片刻后就变成一打二的优势,并逐渐由一打二变成一打一,二打一。
只见乱战之中,以洪季为头领,一把草叉使得水泼不透,堪称一台人肉除草机。走到哪里就有一名混混被扫掉了一撮头发。他们纷纷抱头痛哭,面如死灰,保养了多年的头发最终还是掉了,以后他们再不是长发飘飘的少年郎。这一边,少女们用猫爪功开道,所到之处无人幸免于破相之厄。那一边,青年农夫飞踢快打,自觉结成鸳鸯阵,踹翻一人就有一群人上去补上几脚,以劣势人数实现了只有优势人数才有的群殴方式。
眼看着己方落败,有名混混率先喊道:“妈呀,这群庄稼汉太厉害,风紧!逃啊!”
兵败如山倒,有一人喊就有第二人应和。最先逃跑的人就像是卵石堆上掉落下的第一枚石子,刚滚蛋,整座卵石堆就跟着坍塌了。
脸肿得如猪头一样的阴坏损口齿不清地说:“唆(说)好了,打银(人)不打卵(脸),女(你)肿么净往卵(脸)上招呼?”
表面上,卡尔没什么伤,但此刻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阴坏损刁钻的攻击方式和阴损的内劲,将他的气息和脏器都搅和得一团乱。如果再打下去,卡尔多半要呕血晕倒。他喘匀了气息说:“刀剑无眼,再来!”
阴坏损抱拳说:“青酸(山)不改,陆(绿)水长牛(流)。这吃(次)是我败了,下次再切磋!”没等话说完,他就逃也似的抱起贾二,和其他混混一起钻回了汽车。混混们二挡起步,汽车离合发出酸牙的摩擦声,倒退着逃出了农场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