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麟军的弓是蕴灵的弓,由蕴灵的弓射出的哪怕只是寻常的箭也必然被灵势锻造得无坚不摧。
这一阵箭雨突然撒过来,皇帝被吓了个魂飞,连易尘追也看傻眼了。
然而这箭雨却也的确摧枯拉朽,一路冲撒过来,漫天乱飞的残垣断壁碎成了灰烬乱石,砸人还疼但也着实没多少威力了,但即使过了这么多障碍,这些格外坚强的箭也半点没见落缓,而依旧还是那般摧枯拉朽!
易尘追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命比金坚还是运比粪臭了,走个西境能走去绝死之境,好不容易死里脱身还能活着来救个驾,结果连皇上的照面都还没打就又要被友军“射杀”了……
如果这回还能不死,那他应该能捞点不死的劫后福了吧?
易尘追临时应急的张起灵障,但看这些箭的势头怕不是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挡得下的……
这边的困境还在恼人,那边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又捡着势头开始作妖了——他突然一声嘶喊,那仿佛声带撕裂一般的惨叫振得易尘追耳膜死痛,纵是素来性情温良如他也忍不住想一巴掌呼死这制造噪音的玩意儿。
易尘追被他嚎的心神跌宕,好不容易撑起的灵障一哆嗦,一支硬箭便突锐而来,易尘追索性一把捏住箭锋,也撤了灵障,长剑随身形回势一斩,也如预料那般被“铿锵”格住,
这家伙发起疯来的灵势好像更加暴躁,与易尘追的烈火一撞,暴起的灵流顿如漩涡般激荡,竟效果惊人的生生撕裂了最当前的一片锐箭。
此时与易尘追对视的这双眼,瞳仁的血色已扩散染了整个眼球,殷红近黑的,宛如两只有眼无珠的空洞,却又在这“空洞”里,还透着一丝邪戾的眼神。
这要是正常情况,易尘追准得被这比鬼还幽怨的眼神吓得飞起,但现在又是一个生死关头,他所谓的恐惧已被烈焰暂时驱散。
这座“梧桐殿”的中央两团灵势激流猛撞一般的对峙着,直盖中心邪祟而去的箭雨落停在半空,那情形瞧来简直像是时间停止。
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还在嘶叫,易尘追的耳膜算是被他吼麻木了,眼下便只是咬牙切齿的奋力死扛。
两方灵势相逐争起,逐渐汇成一团金红交辉的巨大光球,仿若一枚嵌地的明珠,照得这片废墟上下通明。
君寒这头亦是陷入了最后的死局。
这尊晶像的裂缝如蛛网一般层层延展,灵势既达顶峰,却就一瞬便陡然跌落,君寒趁此再逼了自己的灵脉一把,将原本的灵势陡然催增三倍,终于用这最后一压,彻底震碎了这作妖的玩意儿。
易尘追几乎也压进了全力,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撕裂爆血,但烈火之息却逐而炙烈,本也色泽如血的烈火又一次焚进他的血脉,代替了原先的血液。
他手里这把承载着两方猛势的灵剑颤颤鸣出了将断之音,却仿佛是在哭叹主人的将落。
易尘追咬牙一搏,死死撑住最后一把关,本都抱起了玉石俱焚的心,却没料到他的死势还没挥出,跟他对峙这家伙却先一步哑了生息,就像突然被掐断了命脉一般。
易尘追的灵势猛然倒灌回体,原先已张成的对峙之势却陡然爆裂,生生撕碎了余下所有羽箭。
胜利来得太突然,易尘追还没怎么缓过神,就突然又是一个妖孽玩意儿轰了他神魂一颤——刚刚好歹还有几分活人样的对手突然成了一副淋漓着血肉的枯骨。
“哇啊啊……”易尘追突然被吓得鬼叫起,下意识一步后跄,这东西却挣扎着抬起一只骨爪握住了易尘追的腕子。
骷髅的下颌“咔咔”响了几声,可能是说话,但没了嗓门也没舌头,“说”出来的鬼语真没谁听得懂。
易尘追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却突有一瞬,内心被骷髅空洞的眼眶里深藏的哀恸所重击。
他恍了神,呆愕着,骨架却彻底散落成了脚边的一堆森森白骨。
——
百里云一步跨进堂里,却见君寒定定站在残废了的青铜椁前,岿然不动却又隐隐有些风雨飘摇。
君寒平稳如常的戴回指环,也借着这个动作,以极小的幅度抬手揩去了唇角一丝垂挂的血迹。
然后才转身,一如既往踏着平稳的步伐从百里云身边擦过,直接迈出了堂门。
不用说百里云也知道他这是要进宫察看情况。
——
陛下被人从劫后余烬中搀走,没跟君寒打上照面也正好省了君寒问安的功夫。
君寒踏着朱墙的废墟从层层玄甲间步入梧桐殿陈年已久的废墟里。
激战后余留的灵势还在咄咄逼人,眼前的境况也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元帅特意找了找他儿子的身影,却不知是光线太过幽暗还是他视线也有点发黑的缘故,竟然半天也没能找到那少年的影子。
“义父!”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唤,似乎轰得君寒狼魂一震,下意识便瞪圆了眼。
却还是没看清这少年什么时候从哪出现的,只是蓦有一阵温存盖住了此间的凄寒风雪——
当他还在怔神时易尘追已经飞扑过来环住了他的肩颈,直到这少年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时,他才略略回了点神,下意识接了一下这娃娃的腰背。
然而掌心所触的还是一片冰冷黏湿,以君寒天生便能嗅品危险的狼性直觉稍作分辨,这定是鲜血无疑。
“我……”易尘追虚弱的只吐了一个字便沉寂了下去,两条胳膊的力道一松,整个身子便随着滑落了下去。
“尘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