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黎州的“逐月之人”与西境的线算是连上了,如今的问题只在于,能做到这种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很有可能就是那位。
君寒搁下信,沉眉思索了片刻,“我马上启程去西境一趟,七天内须得赶回京城,没空再回沧海阁,你自己多留意身体。”
“我和你一起去。”
君寒愕了一下,“你身体不好,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吧,如果实在想知道情况,事后我自会告诉你。”
然而这件事怜音却半点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便道:“这件事我可以帮到你。”
君寒挪眼瞧她。
怜音毫不躲避他的目光,“相信我。”
君寒沉默了片刻,“西境我一个人去,我会让人护你去京城,但现在情况还不十分明确,更多的,你不要插手,我来处理。”
——
沙海里的大风连续暴起了几日,其声势之猛极有可能祸及边缘城镇,正好区域范围也定下了,舒凌便将临时调来的系子支队遣返了回去,让他们做好防护,避免出现伤亡。
罗星仪显示的属性逐而转向火属,些灵势攻击性很强,连掀起的风都不可避免的带有灼烧之感。
那片沙海之下的灵势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情况愈发严峻。
而沙海上的人依旧无法寻得突破口,不论是捞人还是找入口都基本毫无进展。
等闲情况下,只要有几个沧海阁人就足以做到许多事,且自打君寒执掌大黎兵权以来,舒凌已经很少碰到这样手足无措的情况了。
由此,他更能确定,这片沙域里埋藏的一定是某人凡力难触的事物。
这几日的罗星仪都落在了舒凌手里,而那十五个情况难料的鬼士则都被舒凌以各种幌子给派出去了,同时遣了紫魅时时监看,但到目前为止,也还没发现什么诡异。
如此,情况就更加难以推料了——总之,这沙层上下总有一边的鬼士是假货。
但舒凌宁愿自己面对的是假货。
——
事实上易尘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
混沌笼围一片火海,那略微镀金的身影一直为烈焰所包围,看似不堪一击,意志力却强的惊人。
那个“鬼士”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神志,而真正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易尘追无暇控制的烈火在不知不觉间依然铺遍了这整片诡谲难料的地域,那些辉暗的光团又渐渐重回到了易尘追的视线。
仿佛是被火光引来的。
那些光团仿若一个个哀恸的精灵,只要他们一靠近,易尘追那颗几乎被烈火团团包裹的心便莫名起了几分悲痛。
这悲痛来得有些旷远,乃近陌生,却又丝丝缕缕牵扯着易尘追,使他无法站定“旁观者”的立场。
这片火海似曾相识的与他不久前的梦境重叠到了一起,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盏“琉璃灯”中。
现实似乎延续了梦境。
他还在拼命的挣扎着,绝望的想要撞破那看似剔透脆弱的“琉璃”灯罩,那个捧灯的黑衣人还在流着……
一枚光团悠悠自他眼前浮过,柔柔的往他眼底映了一抹仿若月光的辉泽。
明月照千里,古今如一,淡泊一缕清辉便似一根牵连万世遗珠的丝线,贯通连绵,偶尔亦有将人淀入无尽哀思的能力。
透过光团,易尘追忽而瞥见一张笑色温润的脸,看不清相貌,只知他虽着黑衣,但身后却披着明辉暖阳,他手里抱着一只小猫……
幻觉忽被一道锐光斩破,易尘追没能及时反应回神来,胸口便又狠狠挨了一刀。
少年蓦而一声惨叫,那撕裂喉咙的声音却被火海吞噬,他连退了许多步,连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烈火燃势更猛。
“焚天的红莲呐,何必怜惜自己的冷酷!此世终将坠毁于汝之手……”对方乱挥着长刀癫狂似的挨近,语气诡谲而幽沉,似是哀鬼的哭嚎。
易尘追神识乍然一模糊,握剑的手突然一失力,当即便又挨了一刀。
那“鬼士”犹如癫狂的屠夫一般,皮肤已被烈火灼的焦烂不堪,那双眼却映火而明,与垂血的冷刀一并反出森然寒意。
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易尘追竟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自己回首一路坦荡的生涯里,有过这样血腥且不堪的回忆。
眼前这人胡乱挥刀的模样,在记忆里,仿佛也有相似的身影……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吧!”那“鬼士”嘶吼着,乱刀又胡乱斩来,易尘追堪堪格下几击,却还是一连挨了好几下,直斩得他皮肉破绽。
脑海里的记忆忽然落进了一片血泊,所见满眼猩红……
血与烈火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易尘追忽然跌跪了在地。
记忆和眼前,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