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如水的洒在他脸上,但此刻却再怎样都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浑然不觉的皱起了双眉,脸上的表情痛苦的无以复加,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带出血来。
对他来说,四叔的突然出现甚至比这些年来经历的任何一件事都更加残忍,不但摧毁了他一直想要逃避的保护意识,更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这之前,有过残忍也有着世间林林总总的温情。
改变一个少年的世界,也许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洛北抬起头,望向天边那一轮快要圆满的月亮,满脸痛苦的他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在他身边有人,一定会极为诧异,因为他此刻的笑容竟是那么的邪异,跟他的年纪完全不符。
夜晚的风声渐大,变成了一声声宛如狼嚎般凄厉的呼啸声。
在洛北与罗刹堂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只有完全的虚空,虚无而空荡。
一股绵延不绝的乌黑之气从洛北身体里缓缓而出,慢慢的吞噬着眼前这空荡的世界,一路向着罗刹堂的方向袭来,同时好像也挡住了月亮的光辉,让它根本照不到黑气中心处的那个实体。
“洛北”继续笑着,他突然张开双臂,像是一只漆黑的蝴蝶般与黑夜交织在一起。
戾气顿生,几乎没有任何闪念,在知道四叔还活在人世的瞬间,“洛北”便好像被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所占据,也许是他下意识的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那无边的戾气汹涌的袭向罗刹堂。
呼啸声从外面刮向紧闭的门窗,刮的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过是短暂的时间之后,窗门上的纸就一寸寸裂开。
屋子里的那个佝偻的背影大概是已经蹉跎的太久,所以反应倒比往常还要慢了些,但此刻手里仍握着木槌的四叔也已经感觉到不对。
“你不是了然大师……”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原本武功就并不弱,在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他全身绷紧,只是轻轻一跃,就来到了门前。
“呵……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洛北”的声音好像变得完全不同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也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那邪异的笑容,还有一丝不知哪里来的凛凛威严。
他全身无不透着一个奇特的寒意,这股寒意不同于世上任何一把冰冷的兵刃,好像传承了千年,用鲜血和戾气浇灌而成,然后在一刹那间爆发。
“你们残害他人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一句你到底是谁呢?”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般击在四叔心头,让他默然无语。
“咣当”一声,罗刹堂的门顿时粉碎,四叔佝偻着的脊背好像比从前更加深了,他负着手一如从前,但脸上爬满了皱纹,看起来竟比在万府之时老了许多。
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洛北与四叔四目对望。
一个满目仇恨,一个却尽是沧桑。
四叔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变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看到洛北之后缓缓的垂下了头,似乎不忍多看一眼。
但洛北却不同,他要仔细的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
“想不到今生还能再见……洛北,你是专程来取我性命的吗?”
四叔的声音虽然变得比从前沧桑了许多,但仍然透着沉稳之意,再次面对这个少年,即便他看得出对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脆弱无知的少年,也还是没有显示出一丝慌乱。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么?”“洛北”问道。
四叔摇摇头,望着月色,原本深锁的双眉此刻却舒展开来。
“没有了,自从那日离开万府之后,我替老爷办完最后一件事,便来到此处,不知为什么竟开始日夜煎熬,终成心魔,要不是了然师兄用尽毕生功力来度化于我,也许我早就自己了断了这苟且偷生的日子……”
“没想到冥冥当中竟是等待着你的到来,好来结束我的这一生,就当是送别吧……”
“哈哈哈哈……”
“洛北”抬起头来大笑,这笑声却是如此的刺耳。
笑罢,“洛北”伸出一只手在胸前,上面闪着不停跳动的乌黑之气,宛如一束来自地狱的火焰。
他的眼神跟声音一样冰冷无情,缓缓说道:“那么……就让你到地狱的深渊里去见你那同样残忍卑劣的主人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