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想着,心情也快意了许多,不住后退之际,仍是开口说道:“我这寒潭法袍,三品以下的武夫,便是站着打上一百年,也出现不了半点破损,我劝你还是少费力气,咱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他的手上又悄然握住一张符箓。
“恁多废话。”周衍开口说道,摆出一式古怪姿势,骤然发力,肩胛横冲,以剑柄撞向阮自安胸口。
轰然一声巨响,阮自安后退数十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里露出震惊神色。
这一撞虽然让他受了些轻伤,但并未伤及根本,可寒潭法袍分明没有破损,劲力却丝毫没有卸去。
怎么回事?
初看是剑,再看是烧火棍,怎么这回又多出拳意来了?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股凛冽剑气当头劈下,如若天威。
浩荡剑威骤然压下,小巷之中狂风乍起。
阮自安心神大乱,一道道法诀打出,却无法阻止那凌厉剑气迫近分毫。
他咬了咬牙,小洞天中的法宝齐齐挡在面前。
剑气所至,所有的法宝都开始片片碎裂,直到化作飞灰,被狂风彻底席卷,消失不见。
怎么能死?
阮自安走上修行路,不过十余载,却已经摸到了第四境门槛,这一路走得虽然不太平,但却能次次化险为夷,死在手上的修士,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更让他犹为自傲的,是有一回坑害了一名大派子弟,被人家家中一名五境修士追上门来,却被阮自安硬生生地用一身法宝,逃出生天。
如此福缘,怎能死在一个二境的少年手上?
阮自安怒吼一声,祭出一面古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血珠刚触及古镜,古镜便光芒大作,与阮自安之间连出一道红色光芒。
竟是硬生生将剑气挡住了片刻。
不过也仅仅是片刻罢了。
镜子中央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而后,这缺口延展出丝丝裂纹,不断蔓延,乃至遍布古镜周身。
这枚古镜乃由阮自安师父亲自炼制,能抵御寻常五境练气士的全力一击。
而此刻,古镜碎的不能再碎,如同不堪一击的寻常镜子一般。
好在在击破这么多法宝之后,这道剑气已经锋芒略减。
阮自安发动符箓,后掠数十丈。
一步退,步步退。
直至背抵砖墙,依旧无法让那如附骨之疽的剑气停顿分毫。
断头巷,也是断头路啊。
阮自安闭上双眼,身前出现一颗小小的莲花种子。
第四境坐照,第五境莲台。
练气士到了这一步,气府之中便会出现一座莲台,品相不一,又分紫金莲台,青玉莲台之类。
而在第三境,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提前孕育出一颗莲花种子,虽说修为会因此迟滞一些,但之后开出的莲台,往往品相要超出同境修士许多。
阮自安竟是铁了心要以自崩莲花种子的代价,为自己在断头路上开出一条小道来。
那颗莲花种子此刻虽然悬浮于气海之处,可周遭却有无形根须与四肢百骸相连,此时被他硬生生拔出,逐渐凝成实体。
“爆!”
阮自安低沉怒吼一声,眼角青筋暴露。
于是那颗莲花种子逐渐膨胀,与那道白虹般的剑气相撞。
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巨大气浪将两人彻底淹没。
数息过后,阮自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小巷之中,只是分外凄惨。
那颗青色的莲花种子已经不见了。
终究是活下来了。
他眼中露出怨毒,看向那已经晕倒在地的少年。
幼童挥剑,伤敌之时,亦会伤己。
阮自安先是走到那平凡汉子的身旁,用手一招,那个木匣便落入他的手中。
他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少年,脸上厉色闪过,以指做剑,正想将这坏了自己大道的家伙了结。
那少年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是个看上去有些落拓的读书人。
读书人笑了笑,“淘气。”
手指微曲,一个弹指崩到了阮自安的脑门。
阮自安昏迷之前只有一个想法。
早知道有这么一手,还打什么打?
欺人太甚啊。
木匣落地,一本发着隐隐金光的书册从中摔了出来,正好散落在周衍身旁。
夜色里,金光渐渐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