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硕大的雨滴尽管心有不甘,却只能任随大地无情的拖拽,降下。
除了苏邬之外的所有弟子瞬间感到识海之内一片清明与轻松。
但紧接着的,是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这一颗颗硕大的雨滴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剑,落在他们身上时并未让后者感受到本该属于雨水的凉爽透彻,而是无数的灼烧之痛。
这种刺痛来得太过突然,让所有接受洗礼的弟子都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这种灼痛之感十分特殊,不是一触及散,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黏着在每个人的肌肤之上,并且随着更多雨点的降下变得更加恶劣。
这些还是雨,出了雨之外,还有雷。
能够撕裂天上与人间的雷,落在了每个修士的天灵盖顶,砸得弟子们神志恍惚,道心剧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弟子们在雷雨交加的天云山上疯狂的尖叫,众人的尖音混在了一起竟然有渐渐压过雷霆的轰鸣。
尽管他们的识海乃至左胸中的灵体遭受着多么惨绝人寰的折磨,但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人彻底失去意识。
入门紫微的弟子们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紫微宗最著名的道山上体会着像是来自地府阴间般的灵体炙烤。
这场雨的确不是天帝之雨,而是来自的地府的冥雨。
这场冥雨中的每一颗雨滴都代表着死亡,凡人的死亡。
凡人死亡的痛苦终于洒满了这座平日象征着圣洁的道山。
静心崖里的天一真人终于品完了掌间轻握的青花小瓷杯里的雨露茶,轻柔地泯了泯湿润的嘴唇。
这场雨来自他在地府时凝望冥河所悟出的生死之道,于是冥河里的死水便化作了这场瓢泼大雨萧然落下。
随后,天一只是轻轻地煽动了下衣袖,青花小瓷杯里装的液汁便变成了酒。
这杯酒依旧散发着雨露的淡淡清香,还是雨露,只不过这一次它被天一酿成了最烈的猛酒。
猛酒入喉,就连天一也没有忍住大叫一声:“好酒!”
悠然自得的天一似乎对天云山上仿佛在渡劫生死的弟子们有任何挂念,只是让雨继续下着,没有半点想要停手的意味。
已经彻底昏眩过去的苏邬在这场雨的洗礼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天一呼来的这场冥间雨,也正是为苏邬才落下的。
他不是想要苏邬就此陨落,而是想要他死而后生,破而后立。
但要做到这些所能依靠的并不是他身上的通天修为,而在于苏邬的本身天资。
天一很不喜欢去赌,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告诉自己如今就是在赌。
他在赌苏邬的生死,所花的代价是整个紫微宗的全部气运以及所有弟子的生灭。
若苏邬就此气绝,那么所谓的紫微宗也将不复存在。
树倒猢狲散,猢狲散树无。
死气始终弥漫着天云山,此时的天云山好似化作了人间的地府酆都。
苏邬还没有醒来,也没有人能够再向山顶前行半步了。
一直目不转睛地在观看着的不由人满脸横肉的糙脸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了,他的眼睛不再散发出任何情绪,宛如一具被人牵扯的木傀儡。
事实上,在这一个永恒的瞬间,整个紫微宗的洞天里除了天一真人以外的所有修士都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包括万物。
紫微宗的所有都在刹那间“死”了过去。
原本那些如同困笼之兽所发出的刺耳尖叫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天一真人最后高举酒杯,将杯中剩余的所有残酒一口纳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