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艺术节那天晚上,宿舍里没几个人去的,有一位仁兄因为约不到一位女孩,大声地把“草蜢”的《失恋》唱了三遍,然后上床睡觉;有位下象棋的因为悔了一个子儿,另一位不许,于是羞而生怨,怨而生怒,吵了一架,互不理睬;另一名人称“杀虫剂”的——每次脱开他猩亮的皮鞋,我们都准备逃难,那股味对付蟑螂老鼠,想必也所向披靡——正用心地对着镜子把一络头发梳到后脑去。“你小子妈的又哪儿混?”“杀虫剂”一边用完发胶又用摩丝,一边问我。“晚上没听说有晚会吗?”我穿皮鞋。“你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了?我们正打算开一桌,三缺一,别扫兴,”我没答他,捅了他一拳,跳下床出去。谷雨他们班的节目排得很前,唱了一首很旧的歌。节目完了,谷雨跑到我坐的角落,坐下了问怎么样,我打了个哈欠说很好,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台上的节目不怎么样,唱歌的女孩子浓妆艳抹,好象跟脸孔过不去;跳舞的转得象木偶,台下常有哄笑声;可演小品时台下却没有一个人笑,我们调侃台上的节日调侃得兴高采烈,然后谷雨拉我出去找吃的。
会堂外面有淡淡的月色、水一样,风有点冷,路边的紫荆树在落花,花掉在地上轻巧地转一个身,悄无声息,会堂里的灯光和音乐声在冷风中有些瑟瑟的味道,谷雨说她喜欢吃冰淇淋,我说这么冷了还吃冰淇淋?她说她就喜欢那种冷冷清清的味道,我摇头苦笑,小卖部的老头倒笑得只见假牙不见眼,他那积压的冰淇淋终于有了销路。“冬天吃雪糕,很有见地的兴趣。”我边吃边说。“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谷雨笑问。“不知道。”我咽了口雪糕,雪糕挺冷。“为什么?”“我曾经有很多兴趣,但当我知道最好的画并非在真正的收藏家那里时,我就不画画;当我知道最好的钢琴家只能给那些香港来的末流歌手伴奏时,我就对音乐没有兴趣;当我知道最畅销的书是武打小说时,我就不学文学;体育更傻,十多个人争来争去打一个球,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人买一个?”
谷雨笑我荒谬,然后又说我不应该这样悲观,我笑说我向来乐观。当散场的人潮向我们冲来时,我们才站起来,谷雨笑着对我说道再见,那边有她的同学,我独自回宿舍,夜色有点凄迷。
(四)
不知不觉心里有了谷雨淡淡的影子,时时记起初次见面她那双大大的有些柔弱无助的眼睛,一种暖暖的感觉,尽管陪她吃冰淇淋冷得直哆嗦。好久没见谷雨,级里有足球赛,我做替补半场下来,我们班输得直叫娘。中场时,我见到了谷雨正在给一位高高个子的男生递毛巾,很亲热的样子,那男的我认识,是个太子爷,喜欢别人叫他豪哥,我没有话,转过身,一脚踢树上。
过两天,豪哥到我们宿舍找烟抽,我装作很无意地问起了谷雨,那小子正跟“杀虫剂”商量着期末考试怎么瞒天过海。“谷雨,哦——”豪哥用手托住腮以遮住下巴上的一粒米疮,“记得了,那个女孩子缠人挺紧的,”“哦,”“怎么样,你有意思,我帮你……”“去你的!”我说。豪哥笑了,大声和“杀虫剂“谈起昨天见到的一位靓女。我突然觉得很闷,然而并不觉得悲伤,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很细很细的弦断了,悄无声息。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桌上留着吸剩的香烟,很想抽一口,可我不会抽,甚至连喝酒不会,借酒消愁行不通。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于是跑去第一饭堂,要了一份辣椒牛肉,辣得鼻涕直流,然后擦着汗,吸着鼻子走回宿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