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在骗你吗?”特纳嘴角上翘,带着中年人与过来人专属的优越感说:“贵族,尤其是那些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她们喜欢用这样的珠子做装饰。”
霍吉思的眉头依然紧锁:“我不明白,不就是一堆死人骨头而已,这东西完全可以伪造,只要多挖几个坟墓就行。”
“不,不,不,你无法理解这种堪称艺术品的特殊材料。”特纳头摇得像拨浪鼓:“巨人与我们的骨头区别非常大,他们的颜色更白,质地与象牙类似,其中的优质部分甚至超过象牙。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没法打赢他们,没有战俘,没有足够的尸体,所以这种珠串才能卖到很高的价钱。”
霍吉思凝神思考了很久,犹豫着说:“特纳,我觉得这东西恐怕卖不到五十镑。”
“这不可能!”特纳对这话鄙视到极点。
“你听我说。”霍吉思很诚恳:“我们刚打了一个大胜仗,杀死了几千个北方巨人。现在军营里很多人都在干着跟你现在一样的活儿。你想想,如果他们都打着跟你同样的主意,回去以后把做出来的骨头手串拿出来卖掉……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在仗还没有打完,据说在“学抓城”还有多达上百万的巨人。”
说完,霍吉思转过身,继续朝着远处的北方望去。
这番话说得很隐晦,特纳却听懂了其中含义。他不由得脸色发白,目光也变得游离不定。
“……应该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他兀自嘴硬,坚决不肯认输:“不会的,这玩意儿很值钱,绝不会……”
突然,霍吉思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
“快看,那是什么?”
特纳怔了一下,连忙翻身从地上站起,手忙脚乱从衣袋里拿出单筒望远镜,朝着霍吉思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上游出现了一些黑点,有好几十个,密密麻麻。
很快,它们近了。
数量也变多了。不是之前的几十,光是望远镜里能看到的部分就超过上百。
“是船!”特纳听见自己的语音在颤抖:“是,是巨人的船。”
他从未见过这种款式的船。
而且这是北方巨人的领土,尊敬的弗拉马尔公爵也没有下令在附近造船。
“快发警报!是巨人,该死的他们来了!”
霍吉思叫骂着,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塞进嘴里,鼓起腮帮,以平生最大的力气拼命吹响。
哨音传到塔下。
很快,不远处的警戒塔上传来预警的钟声。
……
身穿龙族海军制式铠甲的震超站在旗舰“獠牙号”前甲板上,用警惕的眼睛注视前方。
天浩一直在大力提拔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发下血誓对自己效忠,接受过系统科目训练的人。有太多的空缺需要人才补足,这无关于资历或家世,只看个人能力。
二十六岁就坐上“内河舰队司令”这个位置无疑是一种殊荣。这种事情换在文明时代肯定会惹人诟病,甚至在网络上引发大规模议论。然而实际情况与想象中区别很大————按照北方蛮族的习惯,十岁已经算是成年。震超在成年人世界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六年,再加上他在学习方面的强大领悟力和工作效率,这才得以从其他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备受摄政王赏识的统兵将领。
“各分舰队执行第一套计划,列横阵,开炮。”
震超的命令简单又清晰,毫不拖泥带水。
这次任务出动了内河舰队百分之八十的力量。除留下两个分舰队巡游河道负责日常警戒,其余的战舰都在这儿。盘陀江面虽然宽阔,却不足以容纳所有战舰横列在一条线上,所以只能采用多分队排列的形式,朝着视线范围内的横跨江面的浮桥开炮射击。
两百毫米舰炮威力惊人,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带着令人惊恐的狂暴力量在落点位置炸开。第一轮集火攻击的目标是浮桥,爆炸掀起了滔天巨波,一个个水柱猛然爆出水面,带着无辜的鱼虾和贝螺在空中四散溅开。
震超分开双脚,如铁塔般站在甲板上纹丝不动,保持着双手握着望远镜向远处观察的固定姿势。
他对这一轮的炮击效果很满意————浮桥被彻底炸断,江面上到处是散碎的木头和人体残骸,那一带的江水被鲜血染红,在淡淡的阳光下显出诡异光泽。
“按原计划继续炮击,各分队目标锁定,不要浪费炮弹,也不要放过一个白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又沉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震超牢记着摄政王在军官训练班上的教导:无论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清晰的头脑。只有这样才不会影响你的正常思维。
……
盘陀江渡口两岸陷入了混乱。
内河舰队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弗拉马尔公爵的进军计划。
迅猛的炮击炸毁了浮桥,正通过桥面的人们不是被炸死就是落入水中活活淹死。负载各种物资的马车沉入水底,可怜的骡马发出无助悲鸣被硬生生拖拉着同时坠入。伤者大口吞咽着江水,口鼻中流出鲜血。散碎的木头扎入人体,撕裂了腹部,肠子挂在近岸的浮桥残基上,他们发出痛苦的哀求声,却没人能帮助他们脱困。
可怕的炮击仍在持续。
随着浮桥被摧毁,巨人战舰的炮击目标开始转向岸边。首轮打击落到了火炮阵地头上。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令人头皮发麻,更恐怖的还是爆炸威力。那简直令人无法想象,炮弹根本不是白人熟悉的圆形实心金属球,而是一颗颗能爆炸的大杀器。
沉重的圆筒状炮身从阵地上被掀翻,堆放在近处的火炮受到波及引发了连锁爆炸。曾经被寄予厚望,同时也被认为是没多少作用(毕竟巨人是野兽,不会造船)的警戒炮位一个个摧毁,靠近岸边的土地仿佛被巨大铁犁深深翻起来,成为杂乱无章的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