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一定要守住!”师厉发出生平最高音量的嘶吼。看到从地平线尽头涌来那张人流“巨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根本不该固执己见在这种该死的地段摆开防御阵型。
尽管时间仓促,两万名狮族援军还是挖掘了简单的工事,用各种材料在阵地前方设置了鹿砦。
眼看着狂暴的人流越来越近,师厉狠狠咬了咬牙:“放箭,射杀正面方向的溃兵。让他们往两边跑,不准冲击我们的阵地。”
驻守战阵中间的弓箭手弯弓搭箭,朝着战阵前方射击。飞行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密集弧线,带着呼啸与惯性下坠,毫不留情钻进已经冲进射程的那些人,带走生命,激起无数惨烈的尖叫声。
死亡威胁是很管用的。溃兵曾经是战士,他们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看到正前方那些被当场射死的同伴,跟在后面的人顿时明悟,他们随即改变方向,密集的人群也分朝左、右两边移动,防御阵地前方出现了大面积空白。
“让开,快让开,都往两边走!”师厉派出几十个嗓门大的士兵站在阵地前沿指挥。
中箭倒在地上的死者和濒死者是最好的指向标。仿佛这块空地上存在着一堵无形的墙,不能靠近,更无法穿越。尽管后续的溃兵密密麻麻,混乱却没有波及师厉的援军,人们避开层层堆叠的木制鹿砦,朝着北面远方狂奔不已。
“神灵在上,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看着密集如潮水的人流,身穿全套盔甲的师厉喃喃自语,微微有些失神。
斥候队长之前报告:从锁龙关方向逃过来的溃兵至少有几万人。
可是现在看来,逃散的溃兵远大于这个数字。暂且不论已经从防御阵地两侧跑过去的那些,光是正从远方地平线尽头出现的黑压压人群,目测就超过十万人。
站在旁边的副官也满面震惊:“就算白人的火炮再厉害,仗也不该打成这样。只有最精锐的战士才有资格驻守锁龙关。这……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师厉面色阴沉,他能听见自己粗重沉闷的喘息。
在所有部族的军队当中,锁龙关守军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那里只接受老兵,不要新兵蛋子。无论后方部落之间的战争进行到何种程度,锁龙关守军全都熟视无睹。按照祖先定下的规矩,除了贵族与其麾下小规模的直属部队可以进行轮换,其余的守卫者只能在四十八岁以后由所在小队、中队和大队三级军官与战团统领共同签字,确认年迈体衰,无法承担相应的职责,这才允许返回原部落。
作为替换,各部族就算族战最激烈,甚至是族群濒亡,也绝对不允许从锁龙关抽调本族战士,关隘统领也不会放行。
锁龙关常年驻扎着几十万老兵。上至统领,下至普通士兵,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历史上战争最惨烈的时候,锁龙关的守卫者大批战死,最多的时候连续补充了六十多万,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死战不退,从未有过因畏战逃跑导致防线崩溃的情况。
这一切全都记录在各部族的泥模板上,有当时在任的统领亲自刻下姓名,还得到各族族长与国师的认定,觉悟造假的可能。
现在,他们就这样败了?
师厉心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惧。
他下意识的向副官发出命令:“你带一个小队,从后面抓几个逃跑的家伙回来。我要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否则会严重影响自己这支援军的士气。
副官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十多分钟后,他带回了两名被绳索紧紧捆住的溃兵。
他们身上全是脏污,脸上裸露的胳膊、肩膀等部位到处都是划痕。两个人都没有穿戴盔甲,看得出来是为了减轻重量故意放弃,以便跑得更快。
副官和卫兵按住两个人的肩膀,将他们死死压着跪在地上。
被抓住的溃兵一直在尖叫哀求。
“放了我们,快放开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师厉脸色铁青,大步走过去,挥手给每个人脸上狠抽了一记耳光,喷溅唾沫星子的同时发出如雷咆哮:“该死的家伙,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吗?你们是战士!是战士!”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把锁龙关让给那些邪恶的白人?”
“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你们哪里配得上“勇士”的称号?”
师厉力气很大,当场把一名溃兵的牙齿打飞,那人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旁边另一个人顾不得脸上的伤痛,声嘶力竭拼命挣扎着叫喊:“不是我们故意逃跑,大统领临死前下达了总撤退令,我们都服从他的命令才离开。”
“简直胡扯!”师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反手又给了那溃兵重重一记耳光,伸手揪住对方的耳朵连声怒斥:“别以为我不认识虎勇先,他是个勇敢的人,永远不可能下这种命令。”
“大统领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被那头可怕的怪物用……用手……是的,就是用手吞了进去。”
牙齿飞落的溃兵奄奄一息。他跑了很长一段路,又被抓住打了一顿,疲惫不堪的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敌人就在后面……统领大人……你们也趁现在赶紧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对当时情况描述的很详细,师厉却听得莫名其妙。
被怪物用手吞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溃逃的士兵看出了他心中疑问,急急忙忙地说:“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可以再找人过来问。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向神灵起誓,我真的没有撒谎!”
师厉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蛮族最重誓言,尤其是向神灵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