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你很清楚我们的实力,一百万人意味着必须把国内各地的正规军抽调一空。一旦胜利,我们还必须再往北方大陆的占领区追加兵力。北方巨人可不是白痴,傻乎乎的站在那里随便你怎么打都行。他们有脑子,会反抗,正面战打不过就钻进深山老林,瞅准机会跑出来狠狠给你来上几下。这种打法最让人头疼,因为我们对地形不熟,拿他们没办法。”
卡利斯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不难解决。只要杀掉他们,抓住一个杀一个,将他们彻底灭族。”
“我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你算过这其中需要的时间吗?”亨德森揉着圆圆的下巴:“首批移民过去至少需要半年,这将直接影响到国内的经济和税收。派出大量军队前往北方,就意味着减少国内驻军。新兵与老兵的区别非常大,这一阶段的国内防务会变得空虚。如果其它王国趁机出兵,向我们宣战……你说,这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公爵眉头皱得很紧,他缓缓摇头:“教皇陛下不会坐视不管,北方巨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亨德森噘着嘴,样子活像一个因为某件事情不如意生气发怒的婴儿:“你太天真了。军队实力直接影响到我们队北方大陆的控制区面积,也关系到莱茵国内的稳定。六十万,绝不能再多了。否则我们会鸡飞蛋打一场空,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公爵掂量着国王的话:“你的意思是,优先考虑国内,然后才是北方的土地?”
“可以这么说。”亨德森回答得很是含糊:“我可能不是一个优秀的国王,但我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一个国家维持正常运转。”
卡利斯思考了很长时间,终于缓慢地点头,在沉默中做出同意。
“好吧!六十万,不能再少了。”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国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亨德森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样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变得异常暴怒,从椅子上跳起,双手扳住桌子下面狠狠向上反推,用大理石制成的餐桌却纹丝不动。国王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他抓住桌布,双手左右横扫,把摆放在桌上的各种餐具和食物用力扔出,在混乱杂音中制造出大片狼藉。
亨德森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脑子里却在疯狂诅咒着已经离去的卡利斯公爵。
“这个该死的混蛋吃饭不洗手,他竟然做出如此肮脏的行为。”
“还有他的口水……混蛋!混蛋!混蛋!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脏的物质。他居然当着我的面,用手指蘸食蜂蜜。这是一个贵族应有的行为吗?简直毫无教养。”
“他竟敢威胁我。码的,我可是国王,是他的王啊!”
这时,一个身穿黑袍,年龄十三、四岁,身穿黑袍的少年从侧门进来,看到遍地凌乱的餐具和食物,不由得怔住了。
“父王,您怎么了?”少年快步跑到亨德森面前,英俊的脸上浮起怒意:“是谁惹您生气?告诉我,我这就派人把他抓起来问罪。”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亨德森感觉宁静下来的人就是儿子。他很快控制住情绪,用力搂住少年的肩膀,像小时候能抱的那样将其拥在怀里,低声抽泣着。
侍女们纷纷退出餐厅。她们对这一幕很熟悉,知道这种时候不需要有外人在场。
亨德森国王是个脸上随时挂着微笑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翻脸,不会杀人。
父与子就这样紧紧相拥。国王坐着,王子站在他面前,从侧面望去,早早发育身材高大的后者更像是前者的长辈。
“是不是卡利斯公爵?”王子双手抱住父亲的肩膀,在他的脑后轻声地问。
“……他是个混蛋。”国王止住抽泣,语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他一直是个该死的混蛋。莫凯尔,我的孩子,只有你能体会我的痛苦。”
长久以来,亨德森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国王。
他在很多事情上无法做到随心所欲。
王室成员通常结婚很早,亨德森也不例外。当他还是十九岁的时候,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娶亲。妻子是金雀花王朝的一位公主。虽然她并不漂亮,至少长得与亨德森心目中的美人区别很大,可他无法抗拒父亲的命令,何况这桩政治联姻还关系到两大王国之间的多重利益。
她是个短命的女人,嫁过来三年后,死于肺结核。
父亲也去世了。因为在婚姻问题上老老实实服从安排,亨德森在众多竞争者中被列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王冠。
亨德森永远不会忘记看到伊莲的那一刻。
按照惯例,诸如王后、王子妃之类在王室有着重要身份的人,都必须留下至少一副肖像油画,留作后人永久的纪念。
亨德森虽不喜欢自己的亡妻,可看在同床共枕,并通过这桩婚事让自己得到王冠的份上,他在这个女人的身后事及相关问题上并未吝啬,甚至可以说安排得相当隆重。
他下令将国内最好的画家调入宫中,以之前画过的肖像为蓝本,至少要为早逝的妻子留下十副油画。
这对画家来说是个难题。因为对象早已下葬,仅凭区区一副旧画很难捕捉其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