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的。
顾承恩喉间像是堵了东西般难受,他目光看向别处,冷冷道,“签字吧,冷秋琴。”
冷秋琴没有再开口,很多话她说得很明白,就看顾承恩有没有一点人性。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很响,三下五除二,两分离婚协议书不要十秒钟就签好了。
她像往常一样,把东西递到他手里,“你可以走了。”
男人收好离婚协议书,他四处看了下,总觉得这里的空间太小,不管怎样,他们有十年的情分,顾承恩即使真的对她没感情,十年,睡也睡熟悉了。
“我给你换套房子吧。”
冷秋琴拒绝,“不用了,这里挺好。”
顾承恩像是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勾了下,“是,挺好的。”
他们在一起时就是在这个房子里,顾承恩清楚冷秋琴爱他,大概是舍不得他们的这段情吧。
算了,他就大度一点,允许她留一点念想。
深夜的墨家。
程素涵坐在大厅喝茶,不多时,杨妈妈从外面进来,“夫人,老爷回来了。”
闻言,程素涵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她随便整理了下仪容,刚走到门口就脚步虚浮的墨云楚。
他回来,满身的酒气。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从未有过的。
墨云楚很有分寸,从不会把自己喝得烂醉。
“云楚。”
程素涵没有时间想太多,把他扶到沙发上休息。
男人一下子就倒在了沙发里,程素涵让杨妈妈拿了毛巾给他擦脸。
“云楚。”她轻声喊他的名字,细细给他擦着满面红光的脸。
墨云楚突然抓住她的手,他没有睁眼,从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娅姝。”
而这两个字对于程素涵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那个名字,那个女人,是她这辈子的结。
程素涵脸色骤变,她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帮他擦着红通通的脸。
“娅姝,你终于回来了。”墨云楚把她的手抓得很紧,“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他呢喃,每一句如同千万把尖刀刺入程素涵的心,她再也绷不住,扔下毛巾跑去了外面。
脸上的泪痕未干,耳膜突然窜入一道甜甜的女声,“妈妈。”
程素涵侧目,墨锦儿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小脸皱在一起,像是很纠结的样子,程素涵这会儿烦躁得厉害,淡淡的问,“锦儿,你怎么还没睡?”
“我明天有课,想跟你来说一声。”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因为明天有课,所以不想出去和傅绍晖见面了。
呵。
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和她耍起小心思了。
这个家里她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你现在的心思不要全部房子学习上,女孩子家的……”
墨锦儿一听,急了,“妈妈,锦儿才十八。”
程素涵烦不胜烦,厉喝,“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没有商量。”
见她发了火,墨锦儿咬了咬唇,只能道,“锦儿知道了。”
“妈妈,您早点休息吧。”
程素涵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转身进去了。
看吧,她在墨家还有活路么,就连一个小丫头都敢违抗她的命令,如果再不为墨少辰做点什么,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墨锦儿浑浑噩噩回到房间,负责她生活起居的佣人见她脸色不对,问,“小姐,你怎么了?”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而后,墨锦儿直接爬上了床,她把头蒙在被子里,想着该找谁帮忙。
她真的不想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嫁了。
三哥。
对,除了三哥能帮她,她找不到合适的人。
电话拨出去,墨锦儿突然想到骆向卿对她说的话,她忽而明白一个事实,三哥和程素涵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以三哥对妈妈的尊重,能诚心诚意的帮她么?
她很快切断未接通的电话,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第二天一早,医院。
沐小言醒来身边早没了墨少辰的身影,不过男人有留下便签,说是今天很忙,会派人先把她送回去。
这个时候的沐小言无疑是忙碌的,沐晖的后事需要她处理,她得回去租房把父亲身前的东西整理出来,等到出殡的那一天全部烧掉。
冷秋琴是在中午的时候过来的,沐小言已经整理出一大部分东西,看到她并不惊讶。
她给冷秋琴到了一杯水,母女俩面对面坐在空间狭小的客厅里。
在上来的时候冷秋琴碰到了骆向卿,两人聊了几句,现在她真的觉得,“言言,我觉得向卿挺不错的,你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妈,你怎么净说这个。”
懊恼的同时,沐小言也松了口气。
如果碰到的是墨少辰,她还真不知道该和冷秋琴怎么解释。
大概同样不看好她这段感情吧,毕竟,墨少辰和顾北北有婚约在先。
“女孩子家的,总归要嫁人的。”冷秋琴喝了口水,她的脸黯淡无光,一夜像苍老了几十岁,再也找不到她当初在顾家的那份优雅贤淑。
“妈,你身体好些了吗?”沐小言盯着她眼角的黑眼圈有些心疼,“要不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吧。”
冷秋琴一眼就看到挂衣架上沐晖的外套,她心里猛然一酸,“不了,我已经重新弄了房子。”
“顾承恩他……”
“我们已经离婚了。”
冷秋琴的这一句让沐小言更加难受,其实她早就不怪冷秋琴了,沐晖走后,她最希望能幸福的人就是冷秋琴。
可是……
冷秋琴无谓的笑笑,“言言,没事的,别担心我。”
房子里到处都是沐晖的东西,冷秋琴随便扫了眼,端着茶杯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人生快五十年,她还落得一个人的下场,难道以后的几十年,她都要在孤单中度过么?
沐晖,你真的狠心的走了,连最爱的女儿都不顾了吗?
她想到前天晚上在监狱里看沐晖的那副场景,当时如果她知道他有这份心思,她打死也不会嘴硬的说出那番话。
一别,竟是阴阳相隔。
“妈。”沐小言喊她,冷秋琴早已泪流满面。
她抬手擦了把脸,“言言,妈妈这两天可能要出去一趟,就不来看你了。”
“妈,爸爸明天就出殡了,你过几天再走不行么?”
沐小言想,沐晖是需要她的吧。
生前没在一起,死了,这份心愿她怎么也得满足他。
冷秋琴已经起身拉开了门,这里太过于压抑,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尽管她们母女已经把话题从沐晖身上避开,可还是改变不了一个难以承受的事实,沐晖真的没了。
以后的日子里,她即使想让那个男人来烦她,也没了机会。
“妈!”沐小言喊她,眼里的期盼明显。
冷秋琴背对着她道,“我看时间吧。”
咚咚咚。
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沐小言软在地上,很是疲倦。
也是在这一天,顾浩南找到了伤痕累累的顾北北。
顾承恩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顾北北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听说伤的不轻。
“浩南,这是怎么回事?”
顾浩南眼见四下没人,说了实话,“姑姑应该是被男人凌辱了。”
顾承恩闻言如遭雷击,而医院的另一头,秦惠雅刚从电梯里出来,早已吓得面貌惨白。
顾北北竟然活着回来了?
她来之前就对那帮人说了,要么弄死顾北北,要么让她一辈子醒不过来,怎么会让顾浩南给找到了。
那么她被人轮着强暴的事岂不是要……
“浩南。”秦惠雅从另一头过来。
顾浩南皱眉看她,神色冷厉。
“姑姑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顾浩南睨了她一眼,反问。
秦惠雅这才知觉因为自己太紧张这件事,竟然在没人通知的情况下就来了医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当然知道,爸爸接电话的时候我在楼上听见了。”
这个理由尚且说的过去,顾承恩的一颗心全在顾北北身上,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管他们。
因为秦惠雅的关系,父子俩也没有继续谈下去,耐心的等顾北北从里面出来。
等待的期间,秦惠雅借口去洗手间,她换了电话卡,然后拨通那个令她心惊胆战而又不得不避讳的电话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出声。
秦惠雅低声道,“你怎么让顾北北活着回来了?”
“顾浩南有点本事,我们只好先逃命了。”
“该死!”秦惠雅咒骂,恨不得现在就直接上去把顾北北给宰了。
“你说什么?!”明显,她这话让电话那头的男人生气了。
秦惠雅深吸口气,她僵硬的扯了扯唇,“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为什么顾北北不死。”
“想要她死很容易。”那头的男人刻意顿了顿,“不过,让她疯似乎更有意思。”
“……”
秦惠雅动心了,毕竟他们现在是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顾北北醒来,对他们也是一种威胁。
所以,想要弄死顾北北的不是她一个人,里应外合,这样就容易多了。
两个小时后,顾北北从急救室里被医生推了出来,情况很不好。
她脸上多处受伤,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此刻昏迷不醒,精神状态极差。
顾承恩看的心疼,他发誓,如果找到伤害他宝贝妹妹的人,一定不惜任何代价让他生不如死。
顾北北被送进特护病房,顾承恩和顾浩南都是男人,多少有点不方便,几个人还站在病房外,想着谁最适合照顾顾北北。
“爸,我看,一定是有人嫉妒姑姑嫁给墨少辰,故意下手的。”秦惠雅打破父子二人之间的沉默。
顾承恩看向对面的儿子,“浩南,你怎么看?”
顾浩南心里确实有过怀疑的对象,碍于秦惠雅在场也不好说,“暂时不能妄做判断,还是等姑姑醒来再说吧。”
“那个,我去看看姑姑,毕竟我是女人。”秦惠雅提议,她必须要确定顾北北现在的情况如何。
顾承恩也不好阻止,他叮嘱,“惠雅,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不管秦惠雅怎样,她现在的身份还是顾家的儿媳,应该不会太过分。
秦惠雅故作轻松的一笑,“我当然知道啊,特别是墨家那边,我们要想个办法把这事瞒过去。”
“你知道就好,北北嫁去墨家,对我们顾家……”
顾浩南一直不太赞成这门婚事,顾北北再嚣张跋扈也是他的姑姑,这会儿看到亲人受伤,他心里同样的难过,开口道,“爸,还是看看姑姑的情况再做决定吧,墨家不一定适合她。”
“你懂什么,北北为了嫁给墨少辰用了多少心思,你知道么?”
顾浩南也懒得在医院和他争论这些,毕竟他不是顾家的长辈,有些事情是没有资格做主的。
他现在就盼望姑姑早点醒来,抓到伤害她的凶手。
临近傍晚,容清歌过来沐小言的租房。
两人聊了会,容清歌说了一大堆安慰沐小言的话,接着话题转移到重大新闻上,“姑娘,我要结婚了。”
沐小言确实震惊了,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真的。”容清歌重复,脸上并没有结婚的那份喜悦。
不过也对,容清歌和家里的人不和,这幅样子,结婚的对象应该不是自己满意的。
“这人肯定不是你自己喜欢的,不然……”
容清歌打断,“你错了,我喜欢他。”
“嗯?”沐小言盯着她一脸茫然。
喜欢还这幅样子做神马啊。
“但是,他喜欢秦惠雅。”
“什么?”
沐小言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带着怪异,“那人什么眼光啊。”
“他喜欢秦惠雅很久了,因为秦惠雅嫁给顾浩南,他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我去啊,这也能接受?”
“老头子的意思。”容清歌淡笑,嘴角的弧度苦涩。
这样的安排,她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沐小言看的出来,容清歌定是很喜欢那个男人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必定会逃婚。
她在赌,那个男人能回心转意。
“谁啊?”沐小言想知道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
“我们的学长,江逸轩。”
“他?”沐小言倒是有点印象,这个男人在学校很优秀,家世也好。
“嗯,他。”
“清歌,他心里有人,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容清歌朝她摆摆手,“考虑什么,总会嫁人,还不如嫁个自己喜欢的人。”
“秦惠雅这人很难缠的。”沐小言怕容清歌吃亏,说的那个人她也不了解,就怕这男人私下里和秦惠雅有往来,那容清歌岂不是亏大了?
“清歌,你听我说……”
“言姑娘,我已经决定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应该很快。”
容清歌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似乎怕人动摇她的决心。
沐晖出殡的这天天气不是很好,天色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跟着前来墓地的人很少,除了沐小言平时走动的几个亲戚就是骆向卿和容清歌。
而墨少辰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公布到外界,这样的场合是不宜出面的。
深秋的风刮在人身上刺骨的疼,容清歌陪在沐小言身边,墓地景色萧条,几个人,一身黑足以说明当时的气氛有多苍凉。
等沐晖的骨灰下葬,亲人陆续离开,只留沐小言,容清歌和骆向卿。
“节哀顺变,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伤心。”容清歌安慰她,生怕她承受不了。
沐小言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沐晖笑得很祥和,一如她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慈祥的样子。
在沐小言的记忆里,沐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即使她犯了错,他都是耐心的和她讲道理,从来舍不得责骂她一句。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在这儿等我。”沐小言分别看了眼容清歌和骆向卿,走到另一旁接起了电话。
他们也知道她需要空间,没有去打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骆向卿还不见沐小言回来,他按耐不住想要去找,容清歌拉住她,“你凑什么热闹,让她一个人待会不行啊。”
“你懂个屁。”骆向卿冷嗤,“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
“不许去。”容清歌拦在他身前。
骆向卿一把将她推开,容清歌没站稳摔了一跤,她破口大骂,“骆向卿,你还是不是男人?”
骆向卿回头,到底忍不下心,跑过去扶了她一把,等两人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而整个墓地被他们找遍了都没有沐小言的身影。
骆向卿赶紧给墨少辰打电话,他声音藏不住焦急,“三哥,小言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