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一笑,华思弦丝毫不在乎所有人的面色因她的笑而变化各异,依然径自扫落在白发男人的面上,笑得平静而优雅:“我是谁,难道因为过了这么许多年,你便终于将我忘了么?”
“阿曦!……不,不会的,她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你不会是她的!不会的!”男人忽然变得神志错乱起来,一张扭曲的脸孔突然间涌现出惊喜、怨恨、后悔、失落等多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
只见他双目死死地看着眼前面目很是陌生的女子,不时地摇头再摇头,而后竟不停地连连后退。
可不过片刻,他却又发狂地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华思弦的脖子,大声吼道:“不是,你不是她!是谁,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陡然的力道掐得呼吸一片不畅,可这难受的痛苦却随着那只颤抖的手不住地释放并未加深,华思弦听得出近前之人的呼吸忽重忽轻,分明召示着眼前的男人正在极力克制着冲动。
很显然,她成功了。
可她却不要他去克制,相反要他彻底地失去理智。
眨了眨眼,她含笑看着成功被自己挑起怒火的男人,有些艰难地说着他想听又不敢听的话,“……是我。我是,阿曦。是那个,当年曾说,愿意,陪你生,死与共的,阿曦……呵呵,你知道当年,我为何会在最后的,关头,背后刺你一剑,吗?”
“华思弦!”她的话,充满憎厌,恍若亲身体验。
这让一直沉默的慕容祚心头忽地警钟大鸣,再也不管她是真是假,脱口大声唤着她的名字,便不顾危险地快步向她冲了过去。
被眼前的情景有些弄懵了的舒逸辰闻声一个激凌,不及细思便冲上前及时挡住等于去送死的慕容祚,急切劝道:“祚,你冷静点。”
“放手!”慕容祚沉喝一声,而后抬手便向舒逸辰要穴出击。
此刻心急如焚的他怎么能冷静得下来,如果他没有猜错,前一刻还神色正常的思弦此刻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逼得老情怪出手杀了她。
他信任她,他知道她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
可他却不能由着她,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舒逸辰偏身一侧,轻易便躲开他迎面的一击,“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现在连我都可以轻松胜你,又怎么是那怪物的对手?你这样上去不仅救不了华思弦,你只会连命一起送掉,你明白吗?祚!”
看着他这样不顾危险地想去救人,舒逸辰虽然理解他的心境,却根本不能再看着他上前送死。
眼看面前的男子根本进不听自己的话,他满眼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低低道一声“对不起”,便趁慕容祚不防,果断伸手点住他的穴道。
随之而来的,是慕容祚几乎能够杀人的目光,与白发男人有些失声的颤吼:“为什么?你知道什么?说,快说!”
抬眸看去,但见白发男人手指发抖地掐在华思弦的颈间,脸上的表情狰狞吓人,明明想一手掐死手心里的女人,却又偏偏极力克制不敢乱动。
对他的反应,华思弦不用看都知道会是如此,见状强忍着痛苦与不适,嗤笑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在,欺骗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好色滥情……我说爱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你有着,无上的权利,你,称霸天下、威胁着,我的家国,和,我深爱的,男人……所以,我投你怀抱,不过是用我的美色,迷惑你,从而瓦解你的野心,祸乱你的国家……可笑,你却不自知,直到最后一刻,还妄,想跟我同生共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很可笑?”
破碎不全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可她的话,白发男人还是听懂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貌陌生的女子,脑海再一次地回荡起两百年前的那一天,萧萧的寒风自四面八方吹起,冷漠无情的红衣女子凌空掷下还在滴血的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没有为什么!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欺骗你,利用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花心滥情,从不知道我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可笑你却不自知,到现在还妄想跟我双栖双归,一起陪你跳崖赴死,来生再做你的女人!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无数的嗤笑声铺天盖地在耳边不断回荡,熟悉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女人重叠一处,渐渐汇合成当年那个站在崖端冷冷笑看自己的绝情女子,历经两百年后,依然还是那样的冷漠无情!
“啊!”惊天动地的巨吼转瞬间响彻天地,华思弦只觉眼前忽然风沙大作,脖子上的痛楚却平空消失。
取之而来的,是她整个人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起来,刹那间让她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还活着。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大力高高地抛起,仿佛一支轻盈的羽毛,突然地一直一直往上飞升。
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却又忽觉一股吸力牢牢地将她吸住,令她不断不断往下坠落,再坠落……
“阿弦……”揪心的呼唤在不远处急急响起,她有些艰难地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半空飞来的慕容烨正极力伸手抓向自己,眸中的害怕,让她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心痛。
“主子!”莫言和冷石的惊呼随后响起,当手腕被人大力地握住,华思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再一次落到了崖下。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的手被慕容烨及时拉住。
可这种幸运,如果她知道是要慕容烨陪着自己一同掉下的话,她宁愿不曾发生。
只可惜,这事不仅发生了,而且硬生生地又拖了两个人——莫言,与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