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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严肃的气氛,被闻讯赶来的云夫人打破了!云夫人年约四十,望之却如三十几许的人,她非常美,但又与云怀袖美的并不相像,她的美,像是一朵不沾纤尘的空谷幽兰,有种人见人怜的纤弱姿态。而眉间的惊惧担心使得那份美更多了份楚楚可怜的韵味。
她在侍女的扶持下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娇小的面上尽是心疼的泪水:“袖儿,袖儿……你怎么会受伤?伤哪儿了?你千万别吓娘啊……”
“娘,娘你别担心……”是谁那么多嘴?云怀袖不安的瞧着朝她奔过来的泪眼摩挲的娇弱妇人,忙将受伤的腿藏在被子底下,快速抹去脸上的泪痕,迭声安慰道:“我没事,没受伤,我好好的呢!”
云夫人完全印证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心生保护怜惜之心。云怀袖素日里时最见不得她流眼泪的,那样的眼泪流下来,似都要灼痛她的心一样!所以回云府的时候,她明明叫人不准多嘴,不准将她受伤的事情传到爹娘耳中就是怕见到这一幕……
这身子自小便不好,据说是云夫人在胎中时误食了药物所导致,所以云夫人对她一直很愧疚,三年前她初初到来,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她坐在床前瞧着她,神情憔悴凄苦,望着她默然的流着眼泪……
用爹的话说,娘这一辈的眼泪,都用在她身上了!而她曾在那一刻起过誓,这辈子再不让这心疼女儿的妇人流一滴眼泪了,可是现在——
“还要哄着娘亲么?快让娘看看,到底是伤哪儿了?”云夫人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非要眼见为实。
云怀袖忙冲云致宁使了个眼色,笑着按住她就要掀开被子的手:“娘,二哥是太医,不信你问他,我就是……有点小风寒罢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娘,你别担心了——”云致宁冷眼横她一眼,暗责她给他找的事,一边伸手扶住抬眼朝他询问的云夫人,一边接过云天音递来的手绢,轻柔的拭去她光洁面上的泪渍:“怀袖好好儿的,哪里受伤了?都是大哥太想她,一回来便跑到王府去看她,结果发现她有些受寒,急火攻心的就将人给带了回来……”
他很顺便的将责任推到张口结舌的云昭逸身上——反正那小笨蛋已经撒谎了,为了圆谎,他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将谎话继续编下去。
云夫人的目光果然落在了大儿子身上,云昭逸下意识的去看云怀袖,她的身体被他挡住,所以别人看不见她双手合十的拜托举动,心中暗叹一声,他转回头面向娘亲,扯了扯微有些僵硬的唇角,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呢!娘,说起来都是儿子太大惊小怪了……听说小四病了,便鲁莽的将人给接了回来,都是儿子的错!”
“真的只是小风寒?”云夫人稍微放下了心,却还是揪拧着眉头,疑惑道:“可是这样的天气,袖儿怎会风寒呢?”
呃——云怀袖的眉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是啊,这样酷暑的天气里,她怎么会得风寒?真是,她编什么不好,偏要说风寒?
“娘,大概是她晚上睡觉时贪凉快,屋子里的冰块放太多了的缘故吧!”云天音也加入了劝说行列:“你看看她,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些,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而且你也知道,她素来怕痛,真受了伤,还不哇哇大哭啊?”
云怀袖忙挤出甜甜地笑容宽慰云夫人:“是呢,娘,都是袖儿贪凉快不小心受了寒,大哥心疼,问都不问便将我带了回来,让娘你操心了……”
“可是,袖儿你是不是哭过了,眼睛那么红……”云夫人细心的留意到她红红的眼眶与被泪水洗刷过而特别清亮的眼睛。
“娘,是二哥刚才话说重了,说怀袖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怀袖一时伤心就……”云天音面不改色的又将责任推到一脸无辜的云致宁身上,反正他一向很毒舌:“你知道的,二哥说的话总是没个轻重!”
“致宁,你这孩子怎么还这样呢?怀袖是你们妹妹,你这嘴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云夫人显然也是很明白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听云天音这样一说,心里的疑虑也消失干净了,坐下来握了云怀袖的手,便要帮她讨个公道。
“娘,你别怪二哥!”云怀袖忙懂事的开口:“二哥也是心疼我的身体,而且他也没有说错,我这样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哥哥们为我操心,怀袖真的很没用——”
“傻孩子!”云夫人不准她妄自菲薄,假装生气的瞅着她:“他们是你哥哥,他们不为你操心,要为谁操心去?你从小身子不好,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平素不小心便会生病……说来说去,都怪娘不好,都是娘粗心大意……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说着,眼泪又簌簌的掉了下来。
“娘,这不关你的事,我的身体三年前就大好了呀,是我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别自责呀!”每回她一生病,她一定会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喏,二哥不是跟你保证过么?我身子不比别的人弱呢,娘,你别担心好么?”
“是啊——”莫名受了很多冤屈的云致宁磨着牙低低道:“娘,有我在,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快回房去休息吧,等下爹爹回来瞧见你的模样,又要怪我们伤你心了——”
云夫人闻言,几乎是立刻止住了啜哭,拈着帕子拭着眼角:“我好不容易见着怀袖,还没说几句话,你便要赶我走吗?怀袖,娘问你,王爷他……对你好不好?”
云怀袖贪恋的望着云夫人关切慈祥的面孔,这才是慈mu该有的模样吧!这几年,惯了云夫人这样的面孔,她几乎想不起来那与自己mu女缘浅的mama……
“娘,王爷他对我很好!”她听见自己柔婉宽慰的声音。
云夫人松了口气,下一瞬,秀气的眉头又揪了起来:“可是,我听说王府里姬妾众多,你的性子又跟我一样软弱……她们有没有欺负你呀?”
她性格软弱?云致宁几不可闻的轻哼了哼——在爹娘眼里,她是性格软弱乖巧的好女儿,只因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她是什么模样!
“娘,她们……都很和善,没有欺负我!”自从如夫人事件后,估计也少有人敢小看她了吧!或许真正的云怀袖性格是很柔弱乖顺,却不代表她也一样柔弱乖顺!但在他们面前,他们眼里的女儿该是什么样子的,她便给他们什么样子,就当……是为真正的云怀袖行孝吧!
见她不像是用说谎来宽自己的心,云夫人的眉头一点一点松缓下来:“你没被欺负就好!只是……你嫁过去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动静么?”
“动静?”云怀袖听的一头雾水,娘想听她说什么动静?
云致宁与云天音默契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窒与不安。唯有心直口快的云昭逸乐呵呵的解释道:“小四,娘是问你……肚子还没有动静么?”
云怀袖大窘,苍白的双颊立刻染上漫天红霞,她本不是这么皮薄之人,但这话,当着三个大男人问——虽然这三个大男人都是她的哥哥,但,还是很让人难为情的好不好?
她跟夏侯景睿清清白白,肚子怎么可能会有动静?
云夫人又开始焦虑了:“没有吗?王爷……他在你房里留宿的日子多不多?”
夏侯景睿根本没有在她房里留宿过,而且她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娘——”她故作小女儿姿态,将头垂得更低!拜托,这话题能到此为止么?
“娘,小四还年轻,而且嫁过去也没多少时间,你过于心急了——”云昭逸忙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云怀袖解围:“来日方才嘛——”
“是啊!”云天音的嗓有些紧涩:“大哥说的对,娘你不要操太多心了,不然又该头疼了!”
“怎么能不操心呢?”云夫人轻叹一声,不舍的握着云怀袖的手,温柔抚着她滚烫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脸庞:“袖儿身子不好,王爷看在皇上与云家的面上自会善待她,可若一直无所出,待到那些姬妾先有了孩子,袖儿的地位岂不岌岌可危了?嫁入皇室,,不比嫁给寻常人家……娘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荣幸……”
“娘,其实袖儿……真正羡慕的,是你跟爹爹这样的……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感情……”爹一生只有娘一个女人,即便娘亲身子不好,张罗着要为爹纳妾,都被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情深意重,只给一个女人,这样的感情才是她所期许的!
她从没想过,要跟一大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不,那不叫爱,叫宠比较合适吧!而她偏执的认为,只宠不爱,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所以她断不会给夏侯景睿侮辱自己的机会……
“遇见你爹,是娘亲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说起自家丈夫,云夫人柔美的面上立刻漾满了骄傲幸福的笑容:“虽然他有时迂腐的像老夫子,不过,他对娘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娘啊,你跟爹说说,请他老人家不要再拿婚事来逼儿子们了好不好?”云致宁抓了机会请求道:“看着你与爹的伉俪情深,孩儿们也希望能有幸寻到属于我们的情有独钟,如若现在草草成了亲,日后遇上独钟的那人,岂不要抱憾终生了?”
云夫人蹙眉,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若一直遇不到,你们便一直不成亲么?这像什么话?最小的妹妹都已经成亲了,你们却一个一个寻着各种理由不肯成亲,瞧你们爹每晚为了你们的事情长吁短叹连觉都睡不好,你们怎么就不能像袖儿一样听话一些?”
“娘——”云天音静静抬眸,瞥一眼偷偷吃笑的云怀袖,黯沉的眸光微闪了闪:“你跟爹说,若二哥肯成亲,我便听从他的安排!”
云致宁眉心狠狠一跳,阴阴扫云天音一眼:“我着什么急?大哥成亲了再说我也不迟——大哥,你就不要挣扎了,乖乖的娶了穆家三小姐吧!”
云昭逸嘿嘿一笑,“恐怕不行,我这回回来时为了述职,过几个月又要出发边疆……穆家三小姐那样娇滴滴的女子,实在不适合跟着我这样的莽夫随军打仗,所以,呵呵,让爹娘膝下儿孙环绕的重责就要拜托两位弟弟了!”
“你们这三个猴崽子,一说到这事儿就给我推三阻四——”云夫人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她与丈夫这榜样是好还是不好?所有孩子都希望能像他们一样只得一心人,但,感情的事情从来便是可遇不可求的啊!就像怀袖……
这孩子嫁到王府之前,闹了好大的脾气,却又碍于圣旨,不得不嫁——她是她的娘亲,怎会不明白她所期许的感情?所以对她,她总是格外担心!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跟爹爹还是放宽心吧,哥哥们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他们想要的那一个人——”有朝一日,当她云怀袖终于离开王府,恢复自由之身时,定也能觅得一份一心一意的感情。“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爹他老人家,免得他也担心……”
“府中人口众多,你以为能瞒得住?”沉稳内敛的低嗓自门口传来,众人一致抬眼去看,一身浅青色儒衫的云安淮神色不豫的站在门口。
云怀袖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随即拉长声调娇笑道:“爹——您回来了?累不累?外头太阳那样大,您赶紧回屋喝杯茶顺便休息下……”就当没有见过她吧!
云安淮打破她的希望,不赞同的瞥她一眼,撩袍抬脚迈进房间:“说吧,怎么会受伤?”
三兄弟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由云天音开口,将方才编的谎又重新说了一遍,只说她是受了风寒……云安淮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所以,怀袖回来云府这件事,王爷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