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玦似乎受了惊,霍地站了起来,畏缩的往后退去。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呀!被坏了好事的云怀袖杀人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她的指尖都快碰到了,心里已经得意的欢呼起了万岁,结果却教那突然出现的人给搅黄了……
凶神恶煞的转身去看谁那么没有眼力见儿,明知道是太子殿下还出声问——却见亭外站着一名局促紧张的宫女,怯怯望着他们。似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安的倒退了一步,也认出了云怀袖来,屈膝行礼,颤颤声说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苛责的话语在瞧见对方那宛如在猎人枪底下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时自动消音,“不必多礼——”
“太子殿下,皇上请你到殿中去,请随奴婢走吧!”如蒙大赦的小宫女连忙禀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她是来找夏侯玦回大殿去的。云怀袖转头去看被吓得不轻的夏侯玦,他躲在他身后,一动也不动。“那个……让你回去呢!”
他依然闻所未闻,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小宫女又急声催道:“太子殿下,请您别为难奴婢,快随奴婢去见皇上吧!”
小宫女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养殖,惹得云怀袖动了难得一动的恻隐之心,拉拉夏侯玦的衣袖,低声道:“你瞧她都快哭了,你快跟她过去吧!”
夏侯玦却飞快的抬起头来,飞快看了她一眼,往她身后更快的缩了缩,复又安静的低下头!只那一瞬,云怀袖便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意思——他不想跟小宫女走!“可是……是你父皇在找你耶!你若不去,他怪罪下来,她们会很可怜对不对?”
“太子殿下……”小宫女带着哭音,可怜兮兮的喊道。
夏侯玦却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天塌下来都没他什么事一般!安静的垂首瞧着自己的脚尖。
呃,这很麻烦呢!云怀袖为难的蹙着眉,对他往自己身后藏的举动无可奈何,却又莫名其妙的有着欣喜之意——他这举动,代表他相信自己,觉得她不会伤害他是不是?
心中一动,她扯扯他的衣袖:“不然……我送你过去,好不好?”
他仍是不语,她牵着他的衣袖,试探着走了一步,他果然乖乖的跟着迈动了脚步——成就感油然而生,她云怀袖果然很厉害呢,连自闭症到了她手里都不成问题了。嘿嘿,若假日时日,在她的帮助下,他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她很臭屁很快乐的暗爽着,牵着夏侯玦,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此时,夜色已经深沉。她与夏侯玦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的转角处,不过眨眼间,空无一人的亭子里,竟像是凭空降下了两条身影。
紫色长袍,眸色乌沉如墨,漂亮的凤目微眯,冷冷折射出的目光似要噬人一般,定定瞧着那不大的假山。
“王爷可瞧见了,王妃与太子……怎的一点儿也不避嫌呢?”慵懒却清冷的语调响在他身后,妩媚动人的面上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手指把玩着一朵紫色小花:“太子不懂事便也罢了,但是王妃……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呢!王爷你说是吗?”
夏侯景睿转身面对她,冷眼觑着她:“皇后特意将本王引来,便是要跟本王说这个?”
娇媚动人的皇后唇角一翘,含着魅惑人心的微笑,明亮水眸有掩饰不住的绵绵情意:“王爷如此呵疼王妃,护爱之情让人羡慕得紧!本宫便是想要王爷知道,有些人……不值得王爷这般对待呢!”
夏侯景睿负手而立,微张的眼角迸出几许怒意,冷笑道:“不劳皇后操心,值不值得,是本王的事情!皇后……还是好好照顾皇上吧!”
说着,甩袖便要离开。却有只白皙柔嫩的柔荑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温软身子紧紧挨靠在他背后,泫然欲泣的嗓带着最为卑微的请求:“景睿,不要走……”
“皇后,请你自重!”夏侯景睿扬一扬唇角算是笑,嗓音却冰冷如铁,伸手拨开缠在腰际的手臂目光犀利如剑,远远望着深远漆黑的夜幕,似要刺穿它一般。
“不要喊我皇后我不听不听……景睿,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做皇后,你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皇后不甘自己的手被他拨开,飞快的又缠了上去,几乎发疯的模样一点儿也没了人前的端然姿态:“景睿,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那样的对她,我快要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就算要演给云家看……你也不能在我面前那样对她呀……”
夏侯景睿并不留情的再次拨开皇后如蛇般缠上来的手臂,深邃不见底的眼中有能柔化任何人心肠的温柔闪过:“皇嫂,请你谨记你现在的身份——臣弟离席太久,未免皇兄忧心,请容臣弟先行告退!”
演?她觉得,之前的他在演吗?他对她的关切举动,根本就是不假思索的,他只想那么做,便那么做了——第一次,他不带目的不想后果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在演!
皇后怔怔瞧着他那样温柔的眼神,直到他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她依然愣愣的瞧着,梨花带雨的脸庞恍惚一片,随即是无比的惊喜与开怀:“他是关心我的,他还是关心我的……我就知道,他与我保持距离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景睿,景睿,我一定会努力,我们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才是配得上你的人,总有一天……”
夜深人静,华丽的衣袍如彩云无声的拂过地面,疏朗俊美的面上无一丝多余表情,微闭了眼,稍微有些凝滞的脚步疾速的往前赶去。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夏侯玦,我跟你说哦,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个,所以不需要怕任何一个人知不知道?你看,这宫里,谁够胆动你一根手指头?”耳边听见她耐心又细致的敦敦教诲声,“所有人都该看你的脸色过日子才是……你看刚刚我们走过来,一路上有人给你请安,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你,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怕你的,这样你还有什么必要怕他们呢?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么?”
无人回应!也并不影响她想要将此人从自闭中唤醒的一腔热忱:“可惜了你不能出宫,而我也不能三天两头往宫里头跑……不然,有我罩你,谁敢欺负你?不过……就算能三天两头进宫,我也不想来呢,这皇宫里跟王府里一样,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怀袖——”这些话她也不分个地点场合,被他听去了倒也无妨,若被别的有心人听见……
突如其来的轻嗓吓得云怀袖一个激灵,迅速松开夏侯玦的衣袖,武装好面部表情,笑吟吟的回身,端然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夏侯景睿:“王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夏侯景睿上前,目光似无意的扫了眼垂首后退数步的夏侯玦,温软笑道:“见你许久没回来,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出来瞧瞧!没事吧?”
乖顺的摇摇头,任他握住她的手,微垂睫,细声道:“臣妾遇见了太子殿下,打算一起回去呢!让王爷担心了,臣妾实在……”
“别说傻话,你我夫妻,我不担心你,要担心谁呢?”他似责备的打断她自责的话,牵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在哪儿碰上玦儿的?”
云怀袖下意识的看了眼畏缩着后退的夏侯玦:“就在太池边上……”
“玦儿从不与人亲近,没想到倒不怕你……”夏侯景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夏侯玦:“连我这个皇叔都不能近他身边三尺呢!”
“啊!”不会吧?哪有他说道那样夸张,上次她也靠近过他了啊,甚至还抓握过他的手呢!
夏侯景睿挑眉,似乎不解她过分的惊讶。她忙掩饰的笑了笑,“他……从小就这样?”也不说话也不让人靠近?天,多可怜啊!
“嗯!”夏侯景睿点点头,牵了她的手往殿内走去:“他从小就这样,宫里太医谁也没辙……”
云怀袖跟着他走了两步,回头瞧见夏侯玦依然站在郁郁葱葱的古树下,孤单又单薄的身姿,瞧着便叫人觉得不忍心,他们往里走,他也并不跟上来,只执拗般的站在那里,像要将自己展成他身后的大树般,一动不动。
她微蹙眉,用力咬了下唇,停下脚步:“太子殿下,我们一起进去吧?”
夏侯玦仿若未闻,白皙面上依然毫无表情,长长睫毛轻垂,连眨动都不曾。
“咱们先进去吧!我让玦儿熟悉的人过来领他进去!”夏侯景睿握住她手的大手不经意的紧了紧,长臂横过她纤细的腰肢,似扶持却更像挟持,带着她往里走!
“可是……”他那样孤单的站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