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声,:“得配型,现在医生已经在骨髓库找什么位点相合的捐献者了。”
“四姐,你真的确定?!”
小六又反复的看着我磨叨半天,自己猛地站起,“那还在家干嘛啊,我去医院给大哥孩子配型,我们是亲戚啊,这……”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想到,我们这种亲戚,是没有血缘的。
甭管是大舅还是小六,都是后配的,我们之间联系的,只是个姓氏,除了姓薛,血缘上,就是路人。
“试试呗,我去试试,说不定,就碰上了呢,四姐,咱一起去吧!”
我看着卡张了张口,“我问了,我血型就配不上,没意义。”
“那咋办啊,那骨髓库多不!我去试试,多一个人就多个希望!”
小六说着就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换完后又跑到我身前,“四姐,那你卡里的钱够吗。我给我爸去个电话吧,他和我妈这两年肯定攒钱了,三五万,给大哥应急用。”
没用我开口,他自己就拿着手机把电话拨出去了,二舅和二舅妈不用说,一听到大哥的孩子病了当时就表示给我打五万块钱进来,“六子,你赶紧把四宝的卡号给我,你大哥面子矮,一定不好意思跟我们说,我把钱汇你四姐卡里,到时候让你四姐给家树送去!”
小六答应着就把我卡号给二舅念了一遍,“爸,还得是你啊,这老叔当得没说的!”
二舅对小六不正经的口吻早已习以为常,“一家人,本该如此,这也是姥姥常挂在嘴边的话,要互相帮衬,共渡难关,行了,不说了,我去汇钱,那边收到了告诉我一声。”
“好。”
小六应着就放下手机,看着我还在询问,“四姐,够不,要不要找我陆大哥……”
看着我的眼,小六摆手,:“是,不找我陆大哥,太多事儿麻烦他了,我要么大娘手里肯定有钱,她孙女儿有事儿她不能不管。”
我拧着眉坐在那里,对我二舅的反应我是意料之中的,自然是暖心,不过我大舅妈……
二舅妈说她一听方梅梅生的是女儿月子都没来伺候过,她能给拿多少钱?
我摇摇头,咋说她都是大哥的亲妈,应该不会不知道深浅的。
晚上我给大哥送去了卡,顺便又找了医生聊聊,这一聊完算是又抑郁了几分,互联网时代的信息查找速度很快,他说心心的配型暂时没找到,不过医生么,说话都是委婉的,说是不要着急,有的等几年还在等,要的就是坚持。
我想大人是可以坚持,经济呢。
大哥是不喜欢欠人的,我给他卡时酝酿了一堆说辞,可他还是给我打了个欠条,说一定要还我,人情已经还不起了,钱一定要还。
我只能收下那张欠条,第二天晚上我在病房陪着嫂子,让让小六开车和大哥去火车站接的大舅大舅妈。
与疾病来讲,这是一场旷日持久战,因为不知道要打多久,所以这个钱,是很现实的要越多越好,道理谁都懂,所以话也不用说明白,我没指望大舅妈来改变什么现状,就想着,她多送来点钱,缓解大哥点焦虑就行了。
“咋回事儿啊,这孩子咋说病就病了呢!”
大舅妈一来就咋呼上了,大哥在病房门口硬生生的让大舅妈戴上个口罩,“妈!你别离得太近,孩子现在免疫力低。”
我站在方梅梅的身边看着她,大舅妈远远的朝着心心的病床瞄了一眼,随即就没啥耐心的扯下口罩,“我不用看,你就告诉我咋病的就行了!”
“妈,心心是……”
方梅梅要说话,大舅妈直接手一抬,“你别说话!”
眼睛很着急的看着家树大哥,“家树啊,你说,是咋回事儿!得多少钱能治好这白血病!”
还挺能直奔主题的,一进病房,不看看她孙女,也不需要我们打招呼,上来就问上了重点。
大哥叹了口气,“装修的时候梅梅正好怀孕,多少跟那个有关系,钱数,现在还不一定。”
“不一定?!”
大舅妈的眉头一挑,“三五万够不够啊!”
“三五万肯定不够。”
大舅妈跺脚,:“那还治什么玩意儿!以后你要喝风啊!”
“大哥,还是出去聊吧,这里还有别的患者呢,打扰人家休息……”
我一眼就看到了同病房家属在听到大舅妈说的话后那眼里表达出的敌意,都在苦水里泡着呢,谁乐意听这个?
大哥也明白我意思,扯着大舅妈的胳膊给她拽到走廊,“妈,那是你孙女儿,你得……”
“啥玩意儿!”
大舅妈扭动了一下身体别开了大哥的手,“你们两口子就是骗我,我说了女儿不能要!那就是讨债的你知道不!白血病啊!我农村人我不懂啊!你问你爸!你看你爸同意给治疗不!”
我跟在方梅梅的身后出来,关严病房的门后就看到我那大舅蹲到了墙根儿,手指上还夹着个卷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大哥皱眉,“爸!这是医院,不能在这抽烟。”
大舅掀起眼皮看看他,嘴里还在裹着,半晌才蔫不灯的吐出一句,“憋了一路了,火车上人多,没法抽,我过过瘾……”
“唉!那谁家家属啊,不可以抽烟的!”
有护士看到了,大老远又开始喊,大舅闻言就转头看了看她,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外带吐出口痰,“城里咋啥都管啊,是不是闲的……”
“老大!”
大舅妈急了,“你个窝囊样你,一个护士就给你拿住了,我就问你,这病你同不同意给治!就给那小丫头片子!”
“你拿主意呗。”
大舅蹲在那里看不出有啥意见,“治不治我看都行。”
“爸啊!”
大哥看他这样不是一般的上火,主要是丢人啊,那痰老碍眼了,“那是你亲孙女儿啊,是我女儿啊!”
“女儿就是赔钱货!”
大舅妈在旁边皱着眉说着,看了我一眼后压了压声,:“反正我不同意治,咱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这两年可算是有点好日子过了,一病全搭进去了……”
说着她就上前一步扯住大哥的手,“家树啊,你听妈话,这孩子不要你还能再要一胎,不就是因为装修啥的吗,正好,你再要一个房子也正常了啥都正常了,咱得要个儿子,姑娘就是搭钱的,屁用不顶,这还没咋样呢,先祸害上了,你听妈的啊。”
大哥脸僵的厉害,:“妈,该说的我在电话里都说清楚了,别说梅梅没检查出孩子有问题,就是真检查出啥了,那我们能要也会尽量要的,那是梅梅身上掉下的肉啊,她生产时……”
“别提她!”
大舅妈还白了方梅梅一眼,“那被那谁带的都……成不是物了。”
我微微的挑眉,我就是那谁呗。
“妈!”
方梅梅哭了,几步奔上去站在大舅妈的身前,“妈,心心这情况医生说可以治愈的,你帮帮忙吧,别……”
“帮什么帮!”
大舅妈不客气的推开她,“我儿子找你就是倒霉!你什么破家庭啊!哪点能配得上我儿子,本来我想着你要是生个儿子还行,还算是有点用,谁知道你还骗我,我早就说超一下看看,你非不超,现在好啦!该一屁眼子饥荒满意啦!”
她这嗓门大,听着小六都无语了,“大娘,你小点声,这是医院。”
“医院咋的!”
大舅妈能耐来了,“医院不让我说话啊,我是孩子她奶,我的意思就是出院!马上!立刻!”
“出院?”
大舅妈看着大哥点头,“出院……”
她眼珠子骨碌碌的看了一眼,小声的道,“儿子,妈早就给你想好招了,找个地方扔了,这城里大吗,指不定就被哪个好人家给捡走了,到时候她就享福了,咱家养不起这样的孩子,丧门啊。”
大哥退了一步,不敢相信的样子,“妈,你居然……居然说这种话……”
大舅在旁边又卡出一口痰,终于站起来走到大哥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家树,听你妈的没错,你妈有主意。”
“呵呵。”
大舅转脸看向我,“你笑啥。”
我倚着墙看戏似得看着大舅,“大舅啊,是应该听你们的,把孩子扔了,这样,孩子就能走你的老路了,被收养,亲爹妈是谁都不知道。”
大舅脸色忽变,被我戳到了痛处,蔫吧的就不吱声了。
大舅妈咬牙看向我。“薛葆四,你……”
我扬了扬头,“我怎么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实话实说?”
大舅妈看着我点头,“你不是先生吗,你不是继承你姥姥的堂口了吗,那你咋没看出来你嫂子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就有病啊,你不是跟你大哥好吗,那你这是没能耐啊,还是看出啥了没说啊!”
她这话真是扎我心里了,我绷着脸看着大舅妈,直到给她看的退了一步,心里是压抑着的,要不是我听到孩子后来又哭了我能不说吗。
总不能因为这孩子先笑了我就跟人家说打了吧!
这她妈都什么事儿!
净是里外不是人的。
“不,葆四提醒过我……”
方梅梅像是从大舅妈这话里想到了什么,“她说过让我详细检查的,这事儿跟葆四一点关系都没有,心心的病只是怪我,怪我没照顾好她,但这个病是可以治的病,我决不允许谁让我的女儿离开我!”
大舅妈一遇到方梅梅脸色就开始难看,“你有钱吗你,就一打工的,还得靠我儿子养,你配得上说这话吗,出院,马上的,家树,你听妈的!”
“我看谁敢!!”
方梅梅怒了,张开双臂护着病房的门,好似大舅妈会冲进去给孩子抢走一样,“谁也不许碰我的孩子!”
“哎呦!你跟我能耐了你。”
眼见着我朝着方梅梅身前一档,大舅妈停住了脚步,咬牙指向我身后的方梅梅,“你行,方梅梅,别以为你找个能炸的你就了不得了,我们家……”
“妈。”
大哥在旁边突然出口,抬脚站到我的身旁,“你回去吧,我女儿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了,以后,也不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