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嫣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不出我所料，爷爷很高兴。”黎绍承举着手机，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在看到她的神态时，笑容骤然敛起，“不舒服？”
“拜你所赐，现在我所有的留言，都是期待宝宝出生。然而我现在肚子里只有白米粥。”许嫣拍了拍肚子，随后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像是霜打的茄子。
“你先去试戏，这件事我来解决。”黎绍承嘴角微扬。
“那就拜托你了！回见。”许嫣委以重任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卧室方向走去。
碧空无云，地面仿佛都能反射出刺眼的光来。许嫣默默将头顶的眼睛摘下架于鼻梁，车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了下来。
“《倾城》这部戏，栾裳等一线大腕都盯着呢。而且从剧本中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个导演贺龙可是个非常难啃的角色，简直吹毛求疵。所以即便你有苏仪的推荐，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祝你好运！”欧宇握紧拳头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许嫣点了下头，深呼吸过后，才推门下了车。
电梯在十二层停下来，门刚一打开，就听得男人尖锐的训斥声。许嫣按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声音竟也越来越清晰。
“你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有钱就能进是吗？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我见得多了，我明话告诉你，你要来，我最多过给你个配角演演。要是不想受这份委屈，那有门，没人拦着！”
导演她接触的不少，但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如何，这样挂皮刮脸训斥人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敲门，但已快到约定的时间，怕失了礼节，从而失去这次机会。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敲了门。
“进！”
许嫣推开门的刹那，便看见杜若娣垂头站在贺龙面前，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似是要滴下血一般。
“你可以走了。”贺龙大方地下了逐客令。
杜若娣转回身的瞬间，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便当作不认识她径直跑开。
大概如果是她，也不希望有熟人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
贺龙从桌子上拿过另一份简历，又抬眸看了眼许嫣，“许嫣？”
“是。”许嫣走近，微鞠一躬。
“饰演过《帝妃》中的沈慧君，《飞檐》中的夏如彤。《漠》中的莫小涵。”贺龙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眉心微蹙，“单从简历上看，你的资历尚且不够，我也不是个愿意提拔新人的人。不过苏仪向我推荐过你，她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先谈谈你对《倾城》这部剧的看法。”
许嫣嘴角微扬，“我以为‘倾城’二字在这部剧中有三种含义，其一相貌过人，其二有倾覆朝城之力，其三男主角的名字有个城字，吾有倾国之色，唯独对君倾心。”
贺龙嘴角隐有笑意，“你也看过剧本了，今天我们就试男主刺杀女主的那场戏。”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是这场戏，许嫣的心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场戏，时辛月才确认自己心之所向，去董府赴约，却被爱慕之人董文城一剑刺入胸膛，险些丧命。先不说这场戏的情绪波动有多大，贺龙的剧本会把每个细节都标得很细，显然是个注重细节，一定要演员演出他想要的感觉才肯罢休的主。但唯独这场戏，他未做任何标注。
未知往往比明确且苛刻的标准更可怕。
“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你考虑得越久，能表现得就越少。”贺龙看向腕表，“还有四分……”
“开始吧。”许嫣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
“好。”贺龙眸光微敛。
许嫣跳过“董府”大门的门坎，见“董文城”背手而立，整理了下衣衫，换作小家碧玉的姿态，小步走近，“你找我？”
“辛月以为，名、利、情孰轻孰重？”
许嫣敲了敲下巴，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以辛月来看，情义之后方有名利。无情无义，即便名利在握，恐怕也难长久的。”
“好，这场戏就到这。下面接着演十年后，两人再相聚。”
整个过程，贺龙只是背对着她站立。似乎全然没看她如何扮演，又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如今正在戏中，却冷不防地甩出这样一句话来。
试戏还可以这样？！她真是长见识了。但只有五分钟，也容不得她多想。
“文城将军如今名利在握，可还有心中惦念之人？”许嫣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处，眸光似是淡然地瞥了一眼贺龙。
“而今惦念，可还有用？”贺龙转回身，竟开始哽咽。
“得君一声牵挂，在这深宫大院，本宫也好耐心斗下去。”许嫣双眸隐有湿润，嘴角微勾，见贺龙伸过手来，她未有闪躲，却几乎同时微张红唇，语气坚决，“杜鹃，送客！”
贺龙走远，许嫣垂眸看向“杯中酒”，梨涡深陷，却有一行清泪从左侧脸颊划落，“执君之手，此生不负。如今负了，纵使行尸走肉，还不是要度了这余生。”
“你超时了。”贺龙轻叹口气，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过去，“我却看得入神。”
“您不怪我？”许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我默许的，怎么怪罪？”贺龙嘴角笑意渐浓，伸出右手，“拍戏时，我会更不讲情面，你做好心理准备。”
笑容在嘴角蔓延开来，许嫣双手握住贺龙的手，“谢谢导演。”
欧宇一直候在门口，见许嫣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来，“没事啊，贺龙是圈内出了名的难啃，没了这部戏，不还有别的。不怕！”
“怎么办啊？”许嫣侧眸看过去，眉心微蹙，却没绷住笑出声音来，“我过了！”
“啊？倒是过了还是没过啊？”欧宇被她突然地反转弄得有点懵逼。
许嫣握住欧宇的手，一本正经地学着贺龙的语气，“拍戏时，我会更不讲情面，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居然打败了栾裳！握草，我一会得去买张彩票沾沾喜气。”欧宇快走几步打开车门，“快上车，我们赴下场约。”
“今天不是只有试戏吗？什么时候又有安排了？”许嫣眉心微蹙。
欧宇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临时安排。不过，我有信心，这个安排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