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末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没掉。
流年没办法,但也不能就让她光着脚这样站着。
他忽然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抿着唇,不发一语的往楼上走去。而初末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将脸死死地埋在他的怀里。
偶尔有一大清早出门锻炼的人,看见他们这样子都投来好奇的眼神,当事人却丝毫不在意。
打开公寓的门,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流年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小人打了个颤抖,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正要返身去浴室,手就被她给拉着,不放走。
流年低头,就瞥见她苍白的小脸上未干的泪痕,“流年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拉着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我醒来没看见你……以为你丢下我了……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会乖乖的,听你的话,你别丢下我……”
流年一阵心痛,却是柔声安慰:“我没走,我只是去帮你打水洗脚。”
说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在这里等我。”
她看了他许久,像是要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一样,好半天才一根一根地松了手指,不舍的放他。
流年脱去了外套,去浴室里放了一盆水,确定了水的温度才端了出来,走到床前的时候,看见初末闭着眼皱着眉头,听见他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半天眼神没有焦距。
流年将水盆放下,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终于,她的眼睛才看见了他似的,勉强的微笑了一下,叫:“流年哥哥。”
“你的眼睛怎么了?”
初末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没有,就是刚才眼前黑了一下,我以前也总这样,没事的。”
流年却没有被她的安慰哄过去,他黑眸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末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胆怯地问:“流年哥哥,怎么了吗?”
“没有。”流年轻摇了摇头,蹲下身,将她的小脚丫放进水盆里,手指碰着她的时候,感觉她轻缩了一下,他抬眸,看见她脸上囧囧的,泛起了一片红晕,“害羞?”他勾起唇:“小时候不是总嚷嚷着要我帮你洗脚么?现在不习惯了?”
“没有……”初末的声音小得像蚂蚁:“我只是以为这样的待遇以后都不会有了……”
流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动作更加轻柔了,他说:“不用担心以后,只要你愿意,每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初末伸手抹了抹脑袋上缠着的纱布,流年看见她的动作便问:“头疼了吗?”
“没有。”初末笑的傻傻的,“我只是想摸摸是不是我脑袋被撞坏了,好像也没有被撞坏,所以我刚才听见的话都是真的是吗?”
“傻瓜。”流年轻笑,心底却因为她的胆战心惊而心疼着。
初末看着流年温柔地帮自己洗脚,原本脏兮兮的小脚丫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的,她不由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问:“流年哥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却不知流年将她的话听在耳里,他看着小脚丫上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茧子,在心里告诉她,对你,何止一句喜欢。
……
后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杨母。偌小的镇乡说大不大,却连找出一个人都变得那么困难。在这正地震中没有任何人死亡,所有的家属都相安无事,最多受了些伤。只有初末的母亲失踪了。
小镇上所有的人都说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杨母的踪影。
每天只要流年一回家,初末就紧张地问他有没有母亲的消息,每当看见流年轻摇头,她就会愣愣的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不说话。
流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很晚了,她却只是蜷缩在那里,可怜的像只无依无靠的小虾米。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摸摸她搁在膝盖上的小脑袋,流年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嗯?”
初末却是摇摇头,“不敢睡觉,每次睡着了,没有梦是好的。”
流年怎会不知?每每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了,梦里面的她睡得却极其不安稳,有时候经常会在梦里面大哭喊妈妈,梦醒了的时候问她怎么了,她哭着说梦见妈妈越走越远,不要她了。
这几天她的情绪非常的不好,眼睛都是肿的,饭也吃不了多少,后脑勺的肿块也一直没消下去,流年担心她再这样消极下去会支持不住,就把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余生打理,今天刚到公司去交接,晚了一点回来,就看见桌子上的饭菜还是他临走时的模样,没有动过。
“不睡觉,就吃点东西,要是有什么消息,你也有力气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嗯?”
她抬起头望着他,动了动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哽咽地问:“妈妈……你想……她会不会已经……”
哽咽到这里她彻底发不出声音,眼泪汹涌地流出,丝毫不顾情面。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藏了许久许久,让都问不出口,生怕自己问出了口就成了事实。
“别乱想。”流年遏制住她的想法。虽然他还没把握,但是依旧对她做保证:“我会尽全力找到她。”
“嗯……”初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总是这样,只要是他的保证,她总能找到被安慰的理由。
虽然有了保证,可是几乎将小镇掘地三尺了,都没有找到初末的母亲,甚至余生怀疑是不是有这个人存在。余生在G市关系非常大,要找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一周的时间,几乎出动了公安、消防等一系列的人去找,都没有半点头绪,最后余生的结论是:除非她故意不让人找到。
这个消息再也瞒不住初末了,当流年对初末说出口的时候,他可以亲眼看见她的难受。就连她自己也开始猜测:“会不会是妈妈故意躲起来不让我找到?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妈妈生气了?”
初末前所未有的伤心,当初父亲离开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得那么多。离开G市离开流年,她也难受,可是不管怎样,她以为自己还能回来。以前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现如今,唯一的亲人不见了,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一点一点凌迟她的心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曾经说过,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买一个不大的但是温馨的房子,母亲每天只要在家里享福,再也不要去摆地摊了。
那时候杨母总笑眯眯地说:“我相信末末能做到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杨母总是对她充满了信心,竭尽全力的给她最好的,虽然她给的最好的还不及那些有钱人的小拇指,但对于初末来讲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了。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好的。
她的愿望不大,只是希望能给母亲一个安定的生活,她小的时候没有能力,让母亲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和艰辛,现在她正在学习一步一步长大,她卡里还存着买房子的钱,可是钱只存了一半,为什么母亲就不要她了?
一切都那么令人绝望,她惶然有一种再也见不到母亲的错觉。所以这本就是她生命里应有的宿命吗?只要是她身边的亲人都会相继离开她?
初末再也支持不住,流干了的眼泪再也无法流出,她就这样直直地栽倒在流年的面前。
……
初末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耳边有人在走动的声音,有人在小声说话,小的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她。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她,她呆呆地说:“我还在梦里吗?”
而后,她便听见罗希的声音,“初末,你醒啦!我跟我哥来看你了!”
初末往声源方向望去,朦胧中好像看见罗希的影子,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呆呆地望着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罗希望着她的样子,她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眼睛也不眨一下,“初末?”罗希试图叫了一声,没见反应,她有些担心地望向一旁的罗子嘉,希望他能给自己答案。
罗子嘉自然也发现了初末和往常不同,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在初末的眼前轻晃了一下。初末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的波动。一瞬间,冰凉之气从上而下的散发开来,罗希猛然抓住罗子嘉的手在颤抖,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床上的初末,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声音,安静的仿佛空气都不流动。
最后是初末淡淡地开口问:“我的眼睛瞎了吗?”
一句话将罗希久凝的情绪迸发而出,她的眼泪直线落下,几乎是捂住嘴巴她才能控制自己不出声的呜咽。她背过身去,紧咬着唇,怕自己再看见初末这样子会忍不住悲伤的情绪崩溃。
罗子嘉内心也波动得厉害,可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弯下腰轻声对初末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也许是睡多了,眼睛暂时失明,你别太担心。”
“流年哥哥……他不在对吗?”她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很灵敏,她能听出这里只有罗子嘉和罗希。
“流年公司有些事,马上就会回来了,如果你要——”
“我不要!”罗子嘉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打断,她的小手在空中乱抓,试图想要抓到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最后罗子嘉将她不安分的手给抓住,他说,“好,我不叫他回来,你别这么激动,这样对你后脑的伤不好。”
初末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颗救命草一样,她说:“你带我走好不好?不要告诉流年哥哥……不要让他知道,你带我走好不好?”
小时候初末看过很多电视里面眼睛失明的人,他们情绪激动,他们接受不了事实。可真的沦落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的不是不敢置信,而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也许母亲的消失让她有了些恍悟,命运从来不会轻而易举的优待她,所以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现实。
她妥协了,不再抵抗了,如果所有的折磨都是她命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么,至少,她可以选择,只要不亲近她的人,就不会被她带来灾难。她现在唯一深爱的流年哥哥……她不想耽误他。
……
此刻,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当公寓的主人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时空好像忽然凝结了一般,一向活泼的罗希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做什么反应,连罗子嘉都是紧抿着双唇,没有像以前那样优雅地打招呼。可就在这样的一个众人惶然无措之间,一抹轻盈的声音软软的叫了一声:“流年哥哥,你回来啦!”
罗子嘉和罗希看去,只见初末望着流年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的表情,那么的自然,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都在。”流年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小人儿,摸摸她的脑袋问:“感觉怎么样?”
“嗯,睡了一觉好多了。”初末乖乖地回答。
“差不多时间该吃饭了。”流年转头对罗子嘉和罗希道:“我买了不少菜,晚上一起留下来吃吧。”
“不用了。”罗希想也不想就打断,她是真的有在控制,可越是控制越想哭,尤其是看见初末那么坚强的样子,最终她受不了,转身逃离。
罗子嘉叹息了一声,对着莫名的流年说:“我去看看她。”迟疑了一下,望着一旁发呆的初末道:“初末你自己好好的。”说完就追了出去。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之后,室内又陷入沉寂之中。
有一种隐隐的情绪空气中蔓延,好像即将要发现什么……
就在这时,站在原地的流年感觉手背一只小手轻轻地牵住,他低头就看见初末脸上温和的微笑:“流年哥哥,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好吗?”
那样柔怜的眼神,就算是铁石心肠都会忍不住融化了吧?何况面对她的时候,他从来都做不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当流年在厨房里熟练做饭的时候,初末偷偷地在厨房门外看着。实际上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只要听着他动作发出的声音她就心满意足。
当流年将鸡蛋打进碗里,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厨房门外的一颗小脑袋,嘴角勾起,他说:“要看就进来,偷偷摸摸地藏在那里做什么?”
初末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本以为自己对厨房已经很熟悉了,却不知脚边一个垃圾篓,流年看着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踢了上去——
“小心!”
厉喝的声音吓得初末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声音吓得惨白的小脸,流年叹了口气,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嗯?”虽然语气里是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
初末强作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朝他吐吐舌头:“没看见就没看见嘛!”
脸上有些无奈,流年直接将初末抱到一旁干净的流理台上,像教育自己的女儿一样道:“要看就坐在那里看,别乱动了。”
初末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于是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中,流年熟练地做着初末期望中的晚餐,白色的衬衫在温馨的光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低头的侧脸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当然这些,初末都看不见。
……
当红烧肉的香味弥漫了厨房的时候,初末嘴馋的说:“流年哥哥,我可不可以先尝一尝啊?”
流年看着那个小馋猫,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差没有流口水了。他夹了一块肉稍微吹凉的递到她嘴边,“小心烫。”
初末却一点都不在乎,张大嘴巴一口包了下去,然后露出相当陶醉的神情。
“流年哥哥做的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贪吃的人不忘记夸口表扬。
虽然很马屁精,但流年的嘴角还是挂上了一抹很受用的笑意。
其实慕大神很好哄的,尤其是在初末面前,只要她夸一个,他的坏脾气和冷漠就统统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初末说:“流年哥哥,吃红烧肉没有可乐很可惜哦,你能不能帮我去买几瓶可乐啊?”
到不知道这个家伙吃东西这么讲究,但流年依旧好脾气地应下。
转身的时候——
“流年哥哥……”身后她轻唤的声音,他回头,有些不解。
但见她脸上一抹微笑:“没事,你快去快回哦!”
“嗯。”应了一声,流年顿了顿脚步,最终走了出去。
……
下着大雪的晚上,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的流年,在楼下的小超市挑了几瓶饮料,付钱的时候想着要不要叫初末出来看看雪,那丫头最喜欢下雪了。于是在售货员冒着粉红桃心的注视下走出了超市,他用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听。
眉头微蹙,他挂了电话往楼上走去。
打开门的一刹那,明显过于安静的气氛让流年有些不适,他叫了一声:“初末?”
久久的没有人回应。
关上门,将饮料放在桌上,黑眸在整个室内搜寻了一遍,已经没有了初末的身影,只有桌上还剩下了孤零零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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