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再过个把来时辰才会到吧,本公主精心为他准备的欢迎宴想必他此时正欲仙欲死着呢。”她摸了摸鼻尖,口中叼着根不知名的野草,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起了身随手散去衣上沾染的枯枝,笑眯眯道:“泡久了对身子不好。”
但她也没有直接便这般地走过去,顿了顿步子,先是眯上了双眼,听着细碎的响声挪至方君眠的后头,摸到放置在石块之上的干巾,盖到了方君眠的身上。
“小眠小眠,从前也有女子这般为你沐浴么?”她的气息温温热热的,低徊在头顶之上,伴随着她不轻不重的擦拭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四围之中似是悄无声息般,唯有上头之人细微的呼吸之声。
“公主今日是听着什么了吗?”三番五次地用不同的口味来试探他,若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便是……
头顶之上的人忽地便低垂了下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垂,轻吐着灼热的气息,“都说我的醋意比较大了,尤其是听了一些颇为不喜欢的话语,若是时间条件允许,我不介意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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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谌前脚才落地,便一眼瞧见了那蹲在的一抹蓝袂,手上颇为笨拙地往一个罐子里头倒着东西,顿了一会儿,看看里头,又继续再倒一些,信手抓起放在一旁的一小罐子,不经思考地便要往里头倒。
“依郡主的制酒法,毒死一头牛的可能性会比较高。”
心下一怔,顺着那声音的源头瞧去,那方才还在远处的人儿已然在她的跟前,见他半蹲下身子来,带动着广袖流衣,夹杂着欲触不得的飘然之气,竟叫她一时忘了回话。
“郡主也喜欢酿酒?”见她愣愣地瞅着自己,他伸出了手,唇畔笑意浅浅,流袖之下是一只纤长而白皙如玉的手,“郡主若不介意,在下可……”“不介意不介意,那就麻烦纤谌公子了!”她不曾想事情竟会进展地如此顺利,更不会想到依纤谌那飘然出尘的性子竟会说出要亲手教她的话语。
见她有些急切的模样,纤谌愣了下,看着手中被她硬塞了进来的木勺,笑道:“郡主倒是挺虚心好学的,只是这酿酒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会的……”
“能得天下第一宗师亲自教导,自是苏染三生修来的福分。”她笑得眉眼弯弯,直言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了口。
“若是小玖能像郡主这般,那在下便能省下一半的心了。”纤谌取过一旁的小罐子,往里头打了些许,遂道:“只需三分之一便可,若多了一分或是少了一分,都会使之失味。”
一面听着他说的话,一面却是想着他无意之中所说的话,“长公主是自小便跟着纤谌公子么?公子不是很早便退出了江湖,又为何会收徒儿呢?”
手上未曾停下动作,唇畔却是一弯不深不浅的笑意:“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他果然是不愿多说的人。苏染暗自叹了口气,初初听桑玖韶说他只对熟识之人才会多言时她还不大相信,可一刻前她躲在窗棂处瞧见他们师徒俩人的对话时,她便忽地明白了。
天下第一宗师纤谌,只待他认为的人好,比如……北晋长公主桑玖韶。其实说不嫉妒也不全然没有,可她苏染从不会一味地去嫉妒着别人,若是她想要的东西,不管结局如何,她都要去一搏,哪怕遍体鳞伤!
“如此听来还真是有些繁琐呀,嗯……苏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纤谌公子能够答应。”
他略一抬首,很自然地便对上了她一双纯净的眸子,在皇宫之中长大的女子,能有如此一双不沾染功名利禄的眼睛,也实属难得了。想罢他微微一笑,问道:“郡主请讲。”
“可否劳烦公子在这几日抽出些时日教我酿酒的方法呢?”她眼睛一眨也未眨的,像是怕错过他因她的一句话而显示出不愿的神情。
未等他回答,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音:“方君眠桑玖韶,你们俩给本侯死出来!”
心底“咯咚”一声,下意识地便抓住了纤谌的流袖,话语中带着些许急切:“公子可有何处藏身的地方?”
话才问出口,就听闻不远之处响起重重的踹门之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濒临而至,她脑袋只想“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之际,眼前忽地一片花白,只有耳畔的凉风贴过了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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